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先离开朔方城,到其他地方去探探路。
一来能避开眼下的尴尬,二来也能多了解些周遭的情况,不定还能寻到些有用的线索,总比困在这儿束手束脚的好。
当晚宋凌秦和石峥终于忙完回到驿站之时,就听到苏沐瑶欲提前隐藏去下一个赈灾的城镇提前出发的意思。
他们俩人都不太同意此事。
之前要不是因为山匪之事,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才迫不得已分开行动。
现在没有了幕后黑手,那国师大人就没必要提前离开。
可转念一想,那边巡抚和知府都还在朔方城逗留,
而且若是国师大人要走,他们俩人根本拦不住。
还不如让国师大人前面探探路,查查巡抚和知府是否有何问题也好。
要是遇到什么事,国师大人比他们俩人都有能耐,肯定能逢凶化吉!
于是他们两人一番商议后,最终同意了。
苏沐瑶略微点头。
她转过身,看向星渊仪中那几只迟迟不肯离去的鬼。
其中一只书生鬼正对着一卷虚幻的《5年高考3年模拟》愁眉苦脸,账房鬼则在一旁拨弄着算盘,似乎还在清算着什么账目。
还有几只鬼影闪烁不定,显然是功德不足,难以转世。
苏沐瑶无奈地摇头,送完他们走,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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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沉的,灰蒙蒙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朔方城上空,自崔老爷被砍首后,连绵的阴雨就没停过。
这场雨却没让全城陷入愁绪,反倒像是冲刷掉了积郁已久的污浊,让百姓们隐隐透着股压抑不住的狂欢——历时大半年的干旱终于结束了!
可崔家的心情,却如这气一般,被浓得化不开的阴霾笼罩着。
顶梁柱崔老爷没了,剩下的崔大少爷不堪大用,平日里只会守着祖产混日子;崔二少爷更是个纨绔,整日流连于酒肆勾栏,花酒地挥霍无度。
家里的女眷们没了主心骨,就像待宰的羔羊,惶惶不可终日,更别提那些没了依靠的奴仆了。
崔家被判流放,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很快就被官府陆续送去了牙行转卖,换来的银钱,全被充作了赈灾之用。
当然,这笔钱的每一笔出入都要宋凌秦他们仔细做账,用多用少都得一一上报——朝廷里大把的御史和户部官员正盯着呢。
如今国库空虚,赈灾队伍这边刚有银钱入账,户部那边就炸开了锅,不知上了多少奏折,什么赈灾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银钱。
皇帝楚御霄怒从心头起,他还为此特意为了此事而申饬了他们:“抄家抄出多少银钱都还没清点明白,你们倒先知道赈灾用不了那么多了?你们是在赈灾队伍里安了眼线?还是在博陵崔氏这边有门路?……”
这话一出,官员们个个噤声。
无论如何,他们均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触怒龙颜,招致皇帝借此机会罗织罪名。
他们只眼巴巴地盼着赈灾队伍回来,好从账目里挑出些错处,再做文章。
崔家二老爷——崔老爷的弟弟。
他一家的的日子现在是难熬得很。
他和崔老爷一直没分家,之前家里的各项开销大多走的公中,这两年崔老爷更是攀上县令。
崔家在朔方城上产业丰厚,几乎不出十步就有一家店铺,日子过得滋润。
二老爷心里一直盘算着:既然大哥继承了家业,自己全家自然不用费心打拼。
都是崔塑的儿子,有亲哥养着,自己又不争家产,还能吃香喝辣,何乐而不为?!
在他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崔二老爷全家上下都养成了坐享其成的性子。
所以当抄家的圣旨下来时,所有人都懵了,根本没来得及提前分家避祸,只能眼睁睁看着灾祸降临。
被连累的二老爷,在牢里整日对着崔夫人和崔大少爷横眉冷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嘴里没停过抱怨:“都是你们连累了我们这一家子!”
曾经一开始,他还指望崔大姐的未婚夫——那位县令能搭救,想着县令多少会看在未婚夫妻的情分上,打点一二。
可在牢里待得越久,这份指望就越渺茫。别打点了,这么多过去,县令大人连崔大姐的面都没露过一次。
牢里的其他人看崔大姐的眼神,也渐渐变了味。
那眼神里,有嘲讽,有鄙夷,还有几分“看你还能依靠谁”的幸灾乐祸。
曾经被捧在手心的大姐,如今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连那门曾被视为荣耀的亲事,都成了刺向她的利龋
几日后
朔方城外
崔家被抄家、即将流放的这一,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带着雨后的湿冷。
一家人裹着单薄的衣物,带上枷锁,等着官差押解上路。
谁也没料到,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县令大人,此刻竟出现在了眼前。
先前这些日子,县令对崔家的事避之不及,连面都未曾露过,
崔家人私下里早已认定,他根本不会再理会崔老爷的遗孀和遗孤,怕是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
可如今他突然出现,崔二老爷一家心里反倒七上八下,半点期待和笑脸都没有,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县令会翻旧账,怪罪他们这些“罪臣家属”。
按照规矩,被抄家流放的人,官差通常会容许亲友来送最后一程,略尽情谊。
衙役们见来的是县令大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上前行礼后,特意避开一旁,给他们行个方便,让他能跟崔家去独谈谈话。
崔大姐指尖绞着衣角,布料被捏得发皱,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泥地,仿佛那方青砖能裂开一道缝,让她瞬间遁形。
方才鼓足勇气想喊的“大人”二字,到了舌尖又被硬生生咽回去,喉间像卡了团棉絮,憋得脸颊发烫。
崔夫人枯槁的手猛地攥紧了女儿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迸出亮得惊饶光,嘴角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几乎要笑出声来:“县令大人……您可算来了!”
她身后的崔大少爷也挺直了些佝偻的背,腰杆仿佛都硬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