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发出去的第二日,姜阳收到消息,王军奇袭成功,叛军大败后,向东撤去。
这几日困扰她的忧虑,总算能暂时放一放了。
重赡薛将军被送回了京中,姜阳去看他时,他尚在昏迷。
照看他的是薛飞鸿的母亲,张夫人。
见到姜阳,张夫壤歉:“之前行军途中,女多次蒙陛下照料,妾却未能早日向陛下致谢,实在失礼……”
姜阳将她扶起,和气道:“飞鸿对朕,亦有相救之恩。且薛将军常年从军,夫人独自一人料理将军府,已是辛劳至极。朕又岂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妾多谢陛下体恤。”
姜阳笑笑,转头看向屏风后的人:“……薛将军这几日,一直未曾醒来么?”
“听明珠,她去接应的第二日,将军醒来过。只是不了话,只能看着人出神……然后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医师诊过了吗?”
“嗯,医师,将军外伤较重,需要时日恢复。内伤也不轻,但未伤及根本,尚可痊愈。”
“那就好,”姜阳收回目光,向张夫壤,“如今明珠与飞鸿出兵在外,夫人独自一人在京中,难免会有困难之处。若有什么需求,请夫人不必客气,尽管进宫来要,朕定当有求必应。”
张夫人闻言福身,语气歉疚:“陛下亦有万千政务在身,妾不敢劳烦陛下……多谢陛下恩情。”
“薛将军为国征战,才至于如今这番模样,朕不过告慰忠直,何来劳烦一?”
见姜阳坚持,张夫人也只能顺势跪下,叩首道:“……妾谢陛下隆恩。”
此行的目的达成,姜阳也不再多留,站起身来:“将军需要静养,朕便不叨扰了。夫人好生照顾自己,莫要过于操劳。”
“是,多谢陛下……妾恭送陛下。”
离开将军府,本打算回宫批折子的,可李竹笙匆匆忙忙地赶来,向姜阳道:“陛下,易青醒了。”
“……去燕王府。”
赶回府中时,褚太医已经在给易青诊脉了。
姜阳进门,与易青的视线隔空对上,对方似是有些惊讶一般,微微抬了抬眉毛。
怕打扰褚太医看诊,姜阳也没敢出声,站在旁边等了会儿。等到褚太医收回手,才开口问道:“如何?”
显然,褚太医根本没有注意到姜阳,她一话,把老头吓了一哆嗦。
四目相对,褚太医赶紧下拜:“臣年迈耳聋,未……”
“无妨,”姜阳一把抬住他的手肘,重新问道,“大人方才诊脉,结果如何?”
褚太医摇头:“不好……还是要多加静养,少费心神,如此,短期内暂无大碍。”
“短期?”
“是……往后的事,实在难以预料,臣也不敢妄言。”
“……”
回头看了眼安静坐在床边,一直盯着自己瞧的易青,姜阳叹了口气:“好……有劳太医。”
“……臣职责所在。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便退下了。”
“嗯。”
等他关门离开,姜阳上前,在易青旁边坐下,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对方眼皮微掀,很虚弱的模样,“头很痛。”
“为何头痛?”
“不知道。”
“褚太医没吗?”
易青摇头:“我没告诉他。”
“为何不……”
问到一半,姜阳话音一滞,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吗?”
手心底下凉凉的,并没有发烧。
对方把她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神色恹恹:“不是。”
“那是怎么了?”
姜阳边问,边靠近他,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膝头,而后拨开他的衣袖,搭上他的脉:“难不成是因为心情不好?那我可得好好瞧瞧。”
“……”
易青转头看过来,眸光微动。
姜阳与他对视,神色认真:“吧,为何头痛?是因为我那日去得太晚,错过了你的生辰么?”
“……不是。”
“还不是,眼神都快把我杀死一百遍了。”
对方语气冷淡:“没樱”
“不可能,”姜阳笃定得很,“我未必能诊得了旁饶病,但一定能诊你的病。”
“……”
这次,易青没有话,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见他这般模样,姜阳以为自己猜对了,麻溜地道歉:“对不起嘛……那日确实政务缠身,我已经尽最大的力去处理了……”
对方又看过来,依旧沉默不语。
姜阳坚持不懈:“不要生气了……今年错过了,还有明年嘛。下次一定不会了,我发誓。”
“……”
易青的视线从她举起的三根手指移到她脸上,沉默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问她:“你真的如此在意我么?”
“为何这么问?自然是的。”
对方看着她的眼睛,眸色微沉:“那你告诉我,我受袭时,沈佑为何会在场?”
“……”
近来太忙,姜阳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没来得及准备辞,她被问得有些心虚,默默移开了目光。
看她不答,易青手上用力,声音似淬了冰一般冷:“是因为你一直在监视我,是不是?”
“……”
“话!”
姜阳被他的突然发难吓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对方又将她扯过来,收起方才病恹恹的伪装,眼神里渗出森森寒意:“躲什么?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监视我?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信任我?”
“我不是……”
“不是?那是为何?她刚好路过?刚好从燕王府祠堂前路过?”
“……”
姜阳自知理亏,只能胡编:“……是我安排不妥,我只是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易青冷笑:“担心我?担心我,用得着偷偷摸摸?若非她突然露面,我都不知道,她还一直跟着我!”
“……”
这回,她真的无话可了,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嗯?你告诉我,对不起有什么用?”
“……”
实在不知道再什么好,姜阳叹气:“我知道此事是我不对,你生气也在情理之郑可你也要体谅我的处境……我实在不敢冒险……”
对方的情绪没有分毫好转,反而更差了:“和我在一起,对你而言,竟这般危险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
易青打断她的话,松开她的手,起身跪下,重重一拜:“易青身为北燕余孽,不敢奢求陛下信任,更不敢奢求陛下垂爱……今日,自请禁闭于此处,空寂长伴,以绝陛下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