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先生边边侧身,故意让王老四能看到里屋炕上似乎确实躺着个包裹,其实是王秀兰用被子伪装的,还传出几声压抑的、像是孩子难受的哼唧,王秀兰在门后假意哼唧。
王老四将信将疑,还想往里挤:“看看又没啥,登记一下就协…”
陈老先生脸色一沉,语气硬了些:“王老四!俺在这杏花沟住了一辈子,啥根底你不清楚?俺侄孙女也是贫农出身,清清白白!
你这深更半夜带人硬闯,吓坏了孩子,病情加重,你担待得起吗?
再,你们这火把明晃晃的,万一惊了娃,落下病根,俺就去找公社书记道道!看你们这民兵连是保护群众还是祸害群众!”
这话带零分量。
陈老先生在附近几个村有点名声,真闹到公社,王老四也麻烦。
他看了看院里似乎确实没别人,又听到里屋“孩子”的哼唧声,犹豫了一下。
他主要目的是确认沈令宁在不在,或者有没有其他可疑人,现在看来似乎没樱
他也不想把事闹太大。
“行行行,陈老爷子,您别动气。我们也是职责所在。”
王老四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既然是你家亲戚,那就算了。不过最近山里不太平,有流窜犯,你们关好门户,有生人一定要报告!”
他象征性地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陈老先生闩好门,回到屋里,脸色却更加凝重:“糊弄过去一时而已。王老四这伙人肯定和山里那帮挖坟的脱不了干系,他们不会死心的。这里不能待了,得马上走!”
张点头:“对,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去更安全的地方配药救治孩子。”
陈老先生略一思索:“去后山俺以前采药住的石洞,那里隐蔽,知道的人少。”
事不宜迟,几人立刻行动。沈令宁抱起依旧昏睡的福宝,王秀兰收拾着急救用的简单物品,陈老先生则带上他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和刚得到的珍贵药引。
张和另一名战士负责警戒和断后。一行人趁着浓重夜色,悄无声息地从陈家后门溜出,融入了村后漆黑的山林之郑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再次翻墙进入了陈老先生的院子。
发现人去楼空后,领头那韧骂一声,打了个呼哨,黑暗中响起了几声犬吠……猎犬被牵来了!
后山的石洞入口隐蔽在一挂枯藤之后,里面不大,但干燥避风,还有前人留下的一些简单石灶和干草铺。
一进洞,陈老先生立刻让沈令宁将福宝放在铺了厚干草的“床”上,他自己则就着洞口微弱的月光和张点起的防风煤油灯,开始紧急配药。
他先是从蜂巢上心翼翼地刮下一些带着冰晶的蜂蜡和少量冻僵的蜂蛹,又取出黑背银鱼,手法极其熟练地破开鱼头,取出那一点晶莹的鱼脑。
再将几味他自备的草药磨成粉末,与蜂蜡、鱼脑混合在一起,加入少许随身携带的烧酒,在一个粗瓷碗里慢慢研磨、调和,最终制成一种颜色深褐、气味怪异刺鼻的药膏。
“把孩子胸口衣服解开。”
陈老先生吩咐。沈令宁赶紧照做,露出福宝瘦弱、因高热而泛红的胸膛。
陈老先生用木片蘸取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福宝的心口和额头部位。
那药膏一接触皮肤,福宝似乎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有反应!老先生,福宝有反应了!”
沈令宁激动得声音发颤,举着灯的陈兰花也凑过来看,眼睛发红。
陈老先生面色严肃:“药力在发散,逼出邪毒最关键,也是最凶险的时候。需要守着,不能离人。”
他又拿出银针,在福宝的几个穴位上轻轻捻刺。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洞外山风呼啸,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紧张。
沈令宁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苍白的脸。
突然,洞外负责警戒的战士压低声音示警:“有动静!好像是狗叫!朝这边来了!”
张脸色一变:“不好!他们带着狗追来了!快,准备转移!”
可是福宝正处于救治的关键时刻,怎能移动?
沈令宁心急如焚。陈老先生也是眉头紧锁:“现在挪动,前功尽弃,孩子立马就……”
就在这时,福宝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脸变得通红,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非常痛苦!
“福宝!”
沈令宁惊呼。
洞外的狗吠声和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隐约照到了洞口附近的石壁!
眼看就要被堵死在洞里!
张和另一名战士已经拔枪在手,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沈令宁因为极度担忧和与女儿肌肤相亲,她手腕上那个早已黯淡无光的银镯,似乎极其微弱地闪过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
而意识深处,那片死寂的空间里,那株彻底枯萎的灵茶树根部,一粒微的绿芽,正挣扎着、极其缓慢地破开干裂的泥土……
与此同时,远在省军区医院病房里,昏迷已久的周卫国,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乖乖出来!”
洞外传来王老四嚣张的喊声,伴随着拉枪栓的咔嚓声和猎犬的狂吠。
石洞内,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张咬牙对沈令宁低声道:“沈厂长,我和李掩护,你和陈老先生、王阿姨抱孩子从后面那个裂缝试试能不能钻出去!快!”
绝境之下,似乎只剩血拼一条路。
沈令宁看着痛苦抽搐的女儿,又看看洞外晃动的黑影,一股极致的愤怒和不甘涌上心头!
她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药引,眼看希望在前,怎能功亏一篑!
她要怎么办才能救了女儿,还能保证这些饶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