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骑的马蹄声碾碎了黎明的寂静，像无数面鼓捶在黎家屯的土地上。黎童的铁枪斜插在祠堂门槛上，枪缨的红绸被晨露打湿，沉甸甸地垂着。他望着远处尘烟中隐约闪现的黑色旗帜，指节在枪杆上磨出白痕 —— 那是完颜宗望的 “玄狼旗”，旗面绣着三头噬血的狼，当年在狼牙口，这面旗曾染透了他袍泽的血。
“爹，左翼的绊马索埋好了。” 念雪的声音带着喘，青鸾弓斜挎在肩上，箭壶里插满了裹着桐油的火箭。她左臂的伤口刚换过药，绷带又渗出些微暗红，却顾不上疼，只盯着黑风骑逼近的方向，“赵衡去西坡了，要在那里设滚石阵。”
黎童点头，目光扫过祠堂前严阵以待的屯民。他们大多是农夫，手里握着锄头、镰刀，甚至还有扁担，可眼里的光却比玄狼旗更烈。“告诉大家，等黑风骑进了村口，先放火箭烧他们的马！” 他的铁枪猛地一挑，将旁边的柴垛挑到半空，“柴垛后面是陷阱，别让他们靠近祠堂！”
“是！” 念雪转身要走，却被黎童拉住了手腕。
“你的箭，瞄准玄狼旗。” 黎童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旗倒了，他们的士气就散了。”
念雪重重点头，转身冲向左翼的箭塔。青石板上，她的脚印沾着淡淡的血痕，像串无声的战书。
祠堂后的密林里，阿古拉的红衣隐在树影中，弯刀在掌心转着圈。巴图派她来 “观望” 战局，实则是想让她趁机夺回兵符。可看着黎家屯的老弱妇孺都拿起了武器，看着念雪拖着伤臂爬上箭塔，她突然觉得手里的刀沉得像块铁。
“公主，动手吧！” 身后的亲兵低声催促，“等黑风骑和黎家狗咬狗，我们正好趁机挖兵符！”
阿古拉猛地攥紧刀柄，指节泛白。娘的日记里写着，这兵符能调动狄国最精锐的 “雪狼卫”，完颜宗望就是想靠它颠覆狄国，再吞并中原。可黎家屯的人…… 他们是娘用性命护过的人啊。
“再等等。” 阿古拉的目光落在箭塔上，念雪正将火箭搭在弓上，晨光洒在她绷紧的侧脸上，像尊倔强的石像。她突然想起昨赵衡给她包扎伤口时，念雪站在一旁微笑的样子，那笑容干净得像狄国的初雪。
黑风骑的前锋已经到了村口，马蹄踏碎了晒谷场的石碾，发出刺耳的声响。为首的将领举着狼牙棒，嘶吼着冲在最前面，玄狼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放箭！” 念雪的声音穿透晨雾，火箭如流星般划破空，精准地射向黑风骑的马队。桐油遇火即燃，顿时有十几匹战马受惊，将背上的骑兵甩了下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黎童的铁枪同时动了，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祠堂，枪尖在阳光下划出冷弧，瞬间挑翻了三个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黎家屯的儿郎，跟我杀！” 他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麻，铁枪舞得风雨不透，枪缨的红绸沾了血，却更显狰狞。
黑风骑虽被火箭打乱了阵脚，却很快稳住队形，结成方阵往前推进。他们的铠甲厚重，寻常锄头镰刀根本伤不了分毫，眼看就要突破第一道防线。
“赵衡！” 念雪在箭塔上高喊，三支火箭同时射向西坡的巨石堆。
西坡传来 “轰隆” 巨响，滚石如瀑布般砸下，正好堵在黑风骑的退路。赵衡的银枪从滚石后杀出，枪尖挑、扫、砸，专挑骑兵的软肋，动作快得只剩残影。“黎叔！左翼交给我，你去破阵！”
黎童会意，铁枪一拧，枪尖直指举着玄狼旗的将领。这一枪凝聚了他毕生功力，枪杆弯如满月，带着破空的锐啸，正是他成名的 “裂石枪”！
将领慌忙举狼牙棒去挡，“铛” 的一声脆响，狼牙棒被枪尖震飞，他本人也被巨大的力道掀翻下马。黎童的枪尖顺势往下一压，正准备刺穿他的咽喉，却见那将领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筒，往上一放 —— 信号弹炸开的瞬间，不是玄狼旗的图腾，而是朵黑色的莲花！
“是玄莲教的余党！” 黎童心头一沉，他们果然和完颜宗望勾结了！
密林里突然冲出十几个黑衣教徒，手里的骨刃淬着毒，直扑箭塔上的念雪。阿古拉的弯刀突然出鞘，刀光如红线穿林而过，瞬间劈断了两个教徒的手腕：“想动她，先过我这关！”
教徒们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遇到狄国公主。阿古拉趁机挥刀逼退众人，翻身跃上箭塔，与念雪背靠背站在一起：“你射前面，我护后面！”
念雪的箭一顿，随即更快地射出：“谢了！” 她能感觉到阿古拉的气息有些不稳，显然是牵动了伤口，却依旧挥刀如舞，没让一个教徒靠近。
黑风骑的方阵被滚石和火箭困住，又被黎童和赵衡前后夹击，渐渐露出颓势。举玄狼旗的将领见势不妙，突然吹响了撤湍号角，残余的黑风骑慌忙往后逃窜，却被滚石堵了去路，顿时成了瓮中之鳖。
黎童的铁枪最终挑落了玄狼旗，旗面坠地的瞬间，黑风骑彻底崩溃，纷纷弃械投降。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满黎家屯，晒谷场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却掩不住胜利的气息。黎童拄着铁枪站在玄狼旗旁，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了衣袍，却笑得比谁都灿烂。
赵衡扶着念雪走下箭塔，两饶铠甲上都沾了血，却相视一笑，眼底的疲惫被喜悦冲淡。阿古拉站在一旁，弯刀插回鞘中，肩胛的绷带又渗了血，却看着他们，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
“阿古拉，留下来吃顿早饭吧。” 念雪突然开口，语气真诚，“我爹做的羊肉汤，不比你们狄国的差。”
阿古拉愣了一下，刚想答应，却被亲兵拽了拽衣袖。她回头，看到密林深处有个黑影闪过，是巴图派来的信使，正朝她做手势 —— 兵符！
阿古拉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祠堂的地砖，第三块砖的边缘果然比别的松动。她的心跳突然加速，看了看念雪真诚的笑脸，又看了看黎童疲惫却欣慰的神情，手心竟冒出了汗。
就在这时，祠堂里传来 “咔哒” 轻响，像是地砖被撬开的声音。
黎童、赵衡和念雪同时警觉，看向祠堂的方向。阿古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 不是她的人！是谁在动兵符？
祠堂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个模糊的黑影，手里似乎拿着个青铜盒子，正是兵符的存放处！黑影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突然转身往外冲，速度快得像道风。
“拦住他！” 黎童的铁枪率先掷出，枪尖擦着黑影的衣角飞过，钉在门框上。
赵衡的银枪紧随而至，却被黑影灵巧地避开。黑影冲出祠堂，正好撞在阿古拉面前，他抬头的瞬间，阿古拉看清了他的脸 —— 是完颜烈！他竟然挣脱了束缚，还找到了兵符！
“丫头，多谢你帮我盯着他们。” 完颜烈狞笑一声，手里的青铜盒子砸向阿古拉，同时转身往密林逃窜。
阿古拉下意识地接住盒子，却见完颜烈的靴底踢起块碎石，直取念雪的面门 —— 他是想趁机伤念雪，逼赵衡和黎童救她，好趁机逃跑！
“念雪心！” 阿古拉想也没想，将青铜盒子往赵衡手里一塞，自己则扑过去挡在念雪身前。碎石擦着她的额角飞过，划出道血痕，血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她的红衣上，像朵突然绽开的红梅。
赵衡的银枪及时掷出，穿透了完颜烈的腿，将他钉在地上。黎童冲上去，一脚踩在他的后心，铁枪指着他的咽喉：“！是谁指使你的？”
完颜烈疼得浑身发抖，却依旧狂笑：“你们赢不聊…… 雪狼卫已经在路上了…… 完颜宗望会替我报仇的…… 哈哈哈……”
阿古拉捂着流血的额角，看着赵衡手里的青铜盒子，突然觉得一阵旋地转。雪狼卫…… 完颜宗望果然早就联络了他们。
黎童看着青铜盒子，又看向阿古拉额角的血，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刚想开口，却见阿古拉的亲兵突然拔剑指向他们，厉声喝道：“把兵符还给公主！”
阿古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住手！”
亲兵们却像是没听见，举着剑步步紧逼。赵衡将念雪护在身后，银枪已经拔回手中，黎童的铁枪也重新握紧。祠堂前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阿古拉看着剑拔弩张的双方，又摸了摸额角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碎石划过的灼痛。她突然想起娘的日记最后一句：“若兵符现世，必是血光之时，唯愿吾女…… 勿重蹈覆辙。”
血光…… 难道真的要来了吗？她看着赵衡紧握着银枪的手，看着念雪担忧的眼神，看着黎童凝重的侧脸，手心的青铜盒子突然变得滚烫，像块烧红的烙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