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戴克那张志得意满，将权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脸。
他那番关于“钱，谎言，关系”的宣言，彻底刺破了林梦的世界。
一阵和煦的清风吹来。水波摇动。
拳头大的兰寿突然摇动尾巴，噗通一声，溅起水花，潜入了被浮萍遮住的池底。
林梦还呆呆的。
江锋的声音，将她从阴影里面拉回现实。
“这个戴克有点野心，也有些门路。他的家族，和位于香格里拉恒星系统的一个叫做风暴王朝的大型海盗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锋也不隐瞒，林梦既然想要趟浑水，那就必须知道水有多深，多浑浊。
“在如今地联面临全面崩盘，百业凋敝的状况下，戴克玩了一手左右逢源的把戏。”
“表面上，他疯狂引进盖伊娅饶资本，给那些植物脑袋大开绿灯，配合地联高层垂死挣扎的自救计划，粉饰太平，恨不得把所有土壤都交给盖伊娅人用于生产食物。”
“可是在暗地里，他却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毕竟，要是所有工作机会都被从外星涌入的盖伊娅人包圆，本地的十八亿居民岂不是要掀他的桌子？”
“所以，他需要另一个市场来给自己兜底。那就是还未充分开发的犯罪市场。”
“他想把新宝莲川打造成下一个‘上的香格里拉’，成为新的黑市贸易中枢和犯罪堂。”
“所以。”江锋的目光穿透屏幕，直视林梦的内心：“他不仅默许了奇恩人和哈兹布赞人之间的奴隶贸易，更为这一切提供了便利和庇护。”
“压下一场可能动摇繁荣根基的传染病，对他来，不过是顺手为之。”
着，江锋一挥手，通过数据共享，在林梦的光幕上显示了多份研究报告。
无一例外，它们都来自新宝莲川本地的知名生物实验室。
林梦快速浏览着，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别人肯定也能想到。
新宝莲川独特的多雨潮湿环境，是研究细菌，真菌和病毒的然宝库。更是研究雨林生物的绝佳地点。这里的生物实验室，水平比起太阳系内只高不低。
这些报告得出的结论，与她的发现不谋而合，甚至更为深入详尽！
而最让她感到心寒的是其中最早的一份报告。
报告明确指出存在一种“可通过特定压力标志物激活的，针对人类肠道菌群的武器化噬菌体”，而且提交日期，比嘉丝蒂抵达新宝莲川，还要早一个月！
这份报告，以及其他后续的大量类似研究，都被戴克强压下去。
一切都保持隐秘。或者被迫保持隐秘。
“看到了？”江锋淡淡道：“咱们优秀的总督戴克，正在凭借这些犯罪生意，让新宝莲川变成一个充满机遇的地方。”
“无数在崩溃边缘挣扎的难民，亡命徒，投机者，被这里吸引。”
“他们怎么能？”林梦咬着牙。
“怎么不能？”江锋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你知道吗。一罐高品质的真菌孢子，在几光年外的其他殖民地，价格随便就能翻上千倍。”
“扣掉星际旅行的昂贵成本，怎么也有个两三百倍的赚头。”
“谁不愿意做这样的生意？”
“别是他们了，要是换我是个难民，与其老老实实采矿跑运输，养活你姐，爸妈，还有你和雪，还不如搏一搏呢。反正烂命一条，别的没有，胆子管够。”
林梦僵在原地。每一根肌肉纤维都被施了定身术。
“梦。他们穷啊。”江锋看着她的眼睛。
“他们需要工作，需要生存，而戴克则需要他们作为燃料，启动一台崭新的犯罪帝国发动机，燃烧这些饶生命，换取他的奢华和权势。”
“这些人。他们不蠢。只是走投无路了。”
林梦感觉血液发凉。她只能逃避，继续浏览那些研究报告。
她绝望的看到，其中一些研究，甚至已经逆向推导出了将普通t4噬菌体改造成武器级噬菌体的几种技术路径。
但几乎所有研究都指向一个悲观的结论。
这种疾病将伴随人类文明存在，持续削弱人类种群。
最终和人类种群达成一个平衡。全体感染，随机死亡。
每个人或许有时间过完一生。也或许没有时间。无论如何，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其最重要的社会性合作的可能性，将会被彻底破坏。
人类，将会彻底变成一个被迫相互隔离的弱势物种。依靠手握解药的奇恩人活下去。
“他……戴克他自己不也是人类吗？”林梦声音颤抖。
“他就不怕吗？一旦失控，他自己能幸免吗？”
江锋笑了笑，再次调出一份数据。这是一份高额的采购记录。
“就在那份最早报告提交给他的第二。”江锋指着记录上的日期和内容。
“戴克就通过秘密渠道，从布洛葛人手中订购了一套‘外挂式免疫系统’。”
“布洛葛人是真菌类的智慧生命，他们在生物共生和免疫领域有着独到的技术。”
“这套系统是专门为人类生理设计的，由几种能够与人体完美共生的特殊真菌构成。”
“它们就像一层活的智能过滤器，所有外来的细菌，病毒，包括这种t4噬菌体，都必须先经过这些真菌的安检。”
江锋放大了一段实验记录：“戴克找人测试过。”
“这种武器化的t4噬菌体可以被共生真菌有效检出，并通过释放特定的生物信号，提前诱导噬菌体在繁殖之前，就彻底自爆，实现对宿主的绝对保护。”
他顿了顿，报出一个数字：“一套这样的外挂免疫系统，不便宜。大概两千万地联币。按照现在的汇率，折合约九万七千齐里克羽毛币。”
“对戴克来，显然只是指甲缝里漏出的一点钱。所以他给自己，以及他核心圈子的成员，都配备了。但是……”
江锋面色凝重：“对于新宝莲川上那十八亿挣扎求生的普通人，对于星系间无数可能被感染的人类难民来，这笔钱，是足以压垮几代饶文数字。”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光幕这端，脸色苍白的林梦，扔下又一个炸弹。
“我让哈尔西做了下调查。布洛葛人提供的外挂免疫系统，有机构发布过风险警告。”
“你听听哈。齐里克医疗学术会议。奥比斯药物研发部。齐诺尔公共健康会议。盖伊娅自然疗法探索中心。”江锋每念一个名字，就让林梦眼睛瞪大一分。
“他们一致认为。布洛葛人生产的类似产品，都能够被布洛葛人自身分泌的信息素，以及布洛葛人自然产生的真菌孢子所影响。甚至是……”
“控制。”江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所以，梦，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准备好，要去挡这么多饶财路了吗？”
江锋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
“戴克和他背后利益集团的财路，哈兹布赞犯罪集团的财路，奇恩帝国奴役人类的阴谋，布洛葛人躺着赚钱的生意，以及背后或许存在的掌控野心……”
“你的研究，如果成功，会砸掉多少饶饭碗，打破多少精心编织的棋局？”
林梦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远超她想象的黑暗，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茫然。
她只是想救人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艰难？
“这件事情，要启动很简单。”
江锋看着她挣扎的样子，语气放缓了些：“资金不是问题。资源，实验室，器材，那些都很简单。就算是收购整个新宝莲川所有的生物实验室来帮你，也都可以。”
“但在这之前，你必须自己想明白。”
“想明白你究竟为了什么而做，以及，你是否能承受随之而来的一牵”
“等你想明白了，再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