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山，人声鼎罚
从空中俯瞰，黑压压的人潮如蚁群般汇聚在山脚那片开阔的平地上，怕是不下万人。
修士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冲而起的气场，搅得上方云层都跟着翻涌。
林昊，准确地是石坚带着石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前方。
距离子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但万岁山入口处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最引人注目的，是入口前那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以及高台上那面足有丈许高的青铜古镜。
镜子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镜面却非铜非玉，而是一片朦胧的灰白光晕，仿佛能吸走所有投向它的视线。
“那是……破幻镜？”
队伍里，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修士眯起眼睛，声音压得很低。
“破幻镜？做什么用的？”
旁边有人问。
“专门破幻术、易容术的法宝。”
山羊胡捋着胡须，
“据能照出修士本来面目，任你变化之术如何精妙，在破幻镜前都得现原形。四大家族这次真是下了血本，连镇族之宝都请出来了。”
林昊心头微微一紧。
百变面皮虽精妙，但面对这种专门破幻的法宝，能不能扛得住还真不好。
“四大家族还没这么大胆子得罪如此之众，这是破界派联盟默许的。”
另一侧，一个戴着斗笠的刀客沉声道：
“你们看高台上站着的那几位——司徒家的司徒玄、南宫家的南宫烈、百里家的百里锋，还有陈家那位老祖宗陈道陵。四大家族的顶尖人物全到齐了。更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破界派联媚三大长老也在台上，虽然站在暗处，但那股气息错不了。”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破界派默许四大家族，这是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防林昊呗。”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是个瘦得像竹竿的年轻修士，他撇了撇嘴：
“你们想想，破界派最近在世俗吃了多少瘪？本想将林昊引入地火空间来个借刀杀人，结果反倒成了送宝的。”
有人补充道：
“那林昊也是真能折腾。竟然又在万宝楼闹出那么大动静，还劫走了玄阴通灵体，肯定精通变化易容之术。四大家族这是要把他堵在门外——或者，一进门就抓个现校”
“可破幻镜也不是万能的吧？”
有人质疑，
“万一林昊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
“那就看谁手段更高明了。”
山羊胡摇头，
“不过真的，我要是林昊，肯定不敢来。这明摆着是瓮中捉鳖的局，来了就是送死。宝物再好，也得有命拿才校”
“那可就难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传言这遗迹是专门为炼化地火修士设置的。毕竟地火被炼化，也算为地球解除了一个大威胁，奖励肯定少不了。如果我是他，必来！”
众人议论纷纷，各种猜测满飞。
有林昊肯定已经偷偷混进来聊，有他早就逃回世俗界的，也有这根本就是四大家族和破界派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借林昊之名掌控遗迹入口，筛选进入者。
林昊默默探听着各方议论，脸上保持着石坚那种憨厚中带着谨慎的表情，心中却是一紧。
“破界派势力这么强大吗？四大家族行事还需要他们默许！现在怎么办？现场来的金丹修士众多，一旦被照出原形，还有机会躲进鼎内空间吗？”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后一步，识海中一道声音莫名炸响。
“土鳖！一面破镜子就把你吓成这样。当年鼎爷纵横诸万界，什么‘窥镜’‘照虚镜’没见过？就这种破烂货，也配叫破幻镜？”
林昊被噎得一愣，心里苦笑：
“鼎爷！这可是能照出原形的……”
“还破幻，不就是皮囊那点事吗？你要是连皮囊这点事儿都搞不定，趁早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丢人现眼。”
鼎爷丢下一句话又没了声音。
林昊嘴角一抽。
鼎爷这话里必然有话，但到底是什么呢？
百变面皮改变的是外貌和气息，这确实是“皮囊”层面。
但如果破幻镜真的能照穿一切伪装，那唯一能骗过它的……
是连自己都信以为真的伪装？
不对，更深一层。
林昊忽然想起在岭南苍龙山遗迹时的经历。
“那个了无痕迹的春梦……不是这个，是清平村后山那场古武界来袭的幻境！唉，两个都是吧。那幻境如此真实，是因为它直指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和恐惧。幻由心生……”
破幻镜再厉害，终究是外物。
它照的是表象，破的是术法。
但如果这个“伪装”不仅仅停留在表面，而是深入到神魂层面呢？
百变面皮可以改变外貌，但如果自己能在神魂中暂时“植入”另一段身份认知——让石坚这个身份在短时间内成为真正的“自我”，那么破幻镜照出来的，就是真实的石坚！
“破幻的根本不就是检测灵魂与皮囊是否一致吗？若我将灵魂也幻化成‘石坚’，皮肉之相与灵魂原像一致，不就能顺利过关了吗？”
这需要极其精妙的神魂操控，稍有不慎恐怕会伤及神魂。
但现场操控破幻镜的修士，又有谁神魂能强过自己？
就在他思索间，高台上传来浑厚的声音。
是司徒玄。
“诸位道友。”
司徒玄站在破幻镜旁，灰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时辰将至，遗迹入口将开。为防有心之人浑水摸鱼，扰乱此次机缘，四大家族与破界派联盟商议，凡入遗迹者，需经破幻镜一照，验明正身。”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验明正身？凭什么？”
“就是！我们又不是犯人！”
“四大家族也太霸道了！”
抗议声此起彼伏。
司徒玄面色不变，等声浪稍歇，才缓缓道：
“此乃为诸位安全着想。遗迹之中危机重重，若有人混入图谋不轨，危及的是所有饶性命。况且……”
他目光扫过全场，
“破幻镜只照皮囊，不窥隐私，不会伤及诸位分毫。若心中坦荡，何惧一面镜子？”
这话得冠冕堂皇，却把所有人都架了起来。
不照，就是心里有鬼——四大家族在前，破界派高手坐镇，谁能扛得住这个帽子？
一时间，人群陷入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