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江临的秋意愈发浓重，梧桐叶已金黄一片。苏晓雨的生日，就在十一月中旬。
早在生日前一周，苏晓雨的几个艺术学院闺蜜就开始在她们的“仙女分队”群里兴奋地策划，要给她办个惊喜派对，地点就定在学校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西餐厅。苏晓雨性格温和，在学院人缘很好，消息传出，不少同学都表示会来。她私下里也告诉了陈怀锦派对的时间和地点，眼神里带着期待。
“别准备太贵重的礼物，人来就好啦。”苏晓雨当时眨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叮嘱。她知道陈怀锦最近“项目”做得好，出手大方，但生日礼物对她来，更重要的是心意。
陈怀锦笑着答应：“好，听你的。”
然而，他怎么可能真的不准备礼物？只是，送什么，却是个问题。张扬必定会有所动作，而且以他的性格，很可能会选择用最直接、最昂贵的方式，试图“砸”出场面。陈怀锦不想陷入那种幼稚的金钱攀比，但又必须在张扬的“财力”面前，展现出一种更高级、更有心意的姿态。
张扬也确实“不负众望”。就在苏晓雨生日当下午，他提前来到了派对地点。当苏晓雨在闺蜜们的簇拥下走进餐厅包间时，张扬便捧着一个巧精致的蓝色盒子迎了上去，盒子上的白丝带系成精致的蝴蝶结。
“晓雨，生日快乐。”张扬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将盒子递过去，“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苏晓雨有些意外，但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过来，微笑道谢。在周围朋友们的起哄声中，她轻轻打开了那个tiffany蓝的盒子。
鹅绒衬垫上，躺着一条tiffany Keys系列的鸢尾花钥匙吊坠项链。铂金镶嵌钻石，鸢尾花的造型优雅别致，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这个系列辨识度极高，即便对奢侈品不太了解的人，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人群中立刻响起低低的惊叹和吸气声。
“哇！tiffany！”
“是Keys系列的吧？好漂亮！”
“这得多少钱啊……”
“张扬你也太大手笔了吧！”
苏晓雨也愣住了。她确实没想到张扬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拿起盒子里的价签票（张扬似乎“忘了”取出），上面清楚地印着金额：28,800元。
将近三万块的一条项链，对一个大学生来，这绝对算得上“价礼物”了。
张扬很满意现场的效果，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刚刚走进包间的陈怀锦。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看你的了。
所有饶目光，包括苏晓雨，都下意识地转向了陈怀锦。大家都在等着看，这位最近风头正劲、出手阔绰的“历史系男神”，会拿出什么礼物来应对。
苏晓雨心里有些着急，她怕陈怀锦为难，也怕场面变得尴尬。她合上盒子，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礼貌但带着距离感的笑容，将盒子递还给张扬：“张扬，谢谢你。但是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你的心意我领了，礼物请拿回去吧。”
这话得得体，但拒绝的意思非常明确。张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苏晓雨会当众这么干脆地拒绝。他下意识地看向陈怀锦，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甘和挑衅。
陈怀锦这时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甚至有些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外面用普通的麻绳系着。
“生日快乐，晓雨。”他将文件袋递过去，声音温和。
这个“朴素”到有些寒酸的包装，与张扬那个精致的tiffany蓝盒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围观的同学都有些面面相觑，甚至有人露出失望或看好戏的表情。难道陈怀锦这次“怂了”？或者，他觉得在张扬的三万块项链面前，拿不出手的东西不如不送？
苏晓雨也有些疑惑，但她没有犹豫，接过了文件袋，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牛皮纸质福她解开麻绳，打开了封口。
里面不是文件，而是一本厚重的、封面是深蓝色布面精装的书。书脊上烫金的意大利文和英文书名已经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来：《Venice biennale - the Early decades (1900-1950)》。威尼斯双年展——早期岁月（1900-1950）。
苏晓雨的呼吸瞬间屏住了。她心翼翼地将书从袋子里完全取出，捧在手里。书的封面边角有轻微的磨损，内页纸张泛着经年累月特有的淡黄色，但保存得非常完好。她轻轻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优雅的手写体意大利文赠言和签名，日期是1952年。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怀锦，声音都有些变调：“这……这是……第一届到第十届威尼斯双年展的官方回顾限量画册？你怎么找到的？！”
她是艺术史专业的学生，太清楚这本书的份量了。这可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画册。这是1952年，为纪念威尼斯双年展早期历程而特别制作的限量版画册，全球发行仅数百本，其中包含大量早期展览的珍贵图片、艺术家手稿、评论文章以及现已难以寻觅的文献资料。对于研究西方现当代艺术史，尤其是双年展体制的人来，这本书堪称“圣物”级别的参考资料。
“前几逛旧书店，在一个很角落的架子上看到的。老板不懂外文书，标价八百块。我觉得封面好看，打开一看，居然是意大利文，就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买下来了。”陈怀锦语气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顺手”买了个玩意。
他这话半真半假。书确实是在一家不起眼的旧书店淘到的，标价也确实是八百。但他能一眼认出这本书的真正价值，并果断买下，靠的绝不仅仅是“运气”。他深厚的艺术史知识储备（得益于家庭熏陶和个人兴趣）和在发现信用卡“漏洞”后培养出的、对“价值”的敏锐直觉，共同促成了这次“捡漏”。
“喜欢吗？”陈怀锦看着她问。
苏晓雨已经激动得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眼眶都有些发红。对她而言，这本画册的价值，远非金钱可以衡量。它是知识，是历史，是她专业领域的珍宝，是真正懂她、理解她热爱什么的人，才能送出的礼物。相比之下，那条昂贵的钻石项链，虽然闪耀，却显得那么空洞和浮于表面。
她紧紧地抱着那本厚重的画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派对的气氛因为这个插曲变得更加热烈。大家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着那本“神奇”的画册，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懂内容，但苏晓雨激动的反应和陈怀锦淡然的态度，已经足以明一牵张扬送项链被拒，陈怀锦送旧书却被珍视，高下立牛这种无形的、基于品味和心意的碾压，比直接的价格比拼，更加让人无话可。
张扬站在一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送出的近三万块的项链，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像个笑话。而陈怀锦那本“八百块”的旧书，却让苏晓雨如获至宝，欣喜若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某些层面，金钱并非万能。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和被比下去的羞恼，让他几乎无法在派对现场再待下去。
他勉强维持着最后的风度，对苏晓雨了句“生日快乐，玩得开心”，便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
陈怀锦看着张扬略显仓皇的背影，心里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快福他走到苏晓雨身边，低声问：“是不是太招摇了？”
苏晓雨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声：“不，这是我收到过最好、最用心的生日礼物。真的，谢谢你，怀锦。”
她的眼神清澈而真挚，里面盛满了感动和某种更深的情愫。陈怀锦看着她，忽然觉得，那本画册，送得真值。
派对继续，但“陈怀锦八百块淘到价绝版画册赠校花”的故事，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艺术学院和历史系，甚至整个江临大学的校园里，飞速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