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一日深过一日,清晨的薄雾里已带了刺骨的寒意,草木枝叶上凝结着厚厚的白色霜华,在初升的日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
石坳村醒得比往日更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
男人们忙着用混合了茅草的新泥加固石屋的缝隙,用粗大的绳索将更多的柴火捆扎结实,堆叠在屋檐下。
女人们则聚集在村中空地上,手脚麻利地处理着最后一批鞣制到一半的兽皮。
孩子们也被指派了活计,将晾晒的干菜和菌子收拢起来,搬进地窖。
整个村落,正竭尽全力地蜷缩起来,积蓄着一切食物。
洛灿推开木门,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让他精神一振。
他身上的旧袍单薄,体内灵力已能缓慢自行运转,驱散了大部分的寒意。
伤势稳定了,只是丹田气旋依旧晦涩,灵力流淌其间,缓慢而涩滞,十不存二三。
他在院中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墩坐下,静静地看着这片忙碌的景象。
日头升高些许,霜气渐融,村口传来了脚步声和略显沉闷的交谈声。
狩猎队回来了。
队伍的气氛有些低沉。
走在最前面的老秦,眉头锁成了川字,肩上只扛着一只不算肥硕的獐子。
跟在后面的陈昊、李哥几人,收获也寥寥无几,手里提着几只山鸡野兔,与往日相比,显得寒酸。
“秦叔,今怎么…” 一个正在和泥的汉子直起腰,关切地问。
老秦摇了摇头,将獐子丢在空地旁,声音凝重:“邪门了!往常这个时候,山坳那边还能见到鹿群的影子,今连根毛都没找到。倒是在北坡那边,发现了些大家伙的脚印,像是熊瞎子,又不太像,蹄印更深,带着股不出的腥气。”
他看向围拢过来的村民,包括走过来的老村长和齐,沉声道:“怕是有山里头的家伙,饿得提前往下摸了。这冬,恐怕不好过。”
陈昊站在老秦身后,紧抿着唇。
他已成为真正的武者,气血旺盛,感官敏锐,此刻却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闷。
洛灿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的愁容,又看向远处覆着薄霜的山林,心中了然。
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洛仙师。” 老村长见他过来,打了声招呼。
众人也纷纷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敬意。
“老秦叔方才的脚印,能否再细一下?大约在什么方位,具体形貌如何?”
老秦虽不解其意,还是详细描述了一番。
洛灿听完,略一沉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就在泥地上划动起来。
“趋暖,避风,近水。”他一边画一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寒冬将至,野兽与人一样,会本能地向温暖、能躲避风雪的地方聚集。你们常去的几个猎场,地势开阔,北风直灌,此时已非良选。”
枯枝在地面上勾勒出简略的山形地势。
“应往背风的南坡山谷腹地寻找。尤其是有温泉地热流露,地下河经过的区域,草木凋零得会慢一些,更容易吸引动物聚集。”
他点了几个方位,正是老秦他们平日较少深入,认为危险的地方。
老秦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往年雪,兽群散着,今年这架势…洛仙师,您这一,真是点醒了我这老糊涂。”
齐站在一旁,看着洛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位洛道友,见识与心性,确实不凡。
他肯将这些经验倾囊相授,对石坳村而言,是比任何丹药都珍贵的馈赠。
洛灿的指点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结束时,猎户们脸上的愁容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振奋。
老秦当即决定,下午就按照洛灿指出的新路线,再探一次。
众人散去准备,陈昊走到洛灿面前,深深一揖:“多谢洛大哥!”
洛灿虚扶一下,看着他眼中的斗志,微微颔首:“万事心。知识能指引方向,但山林里的危险,终究要靠手中的刀箭和身边的伙伴去应对。”
陈昊重重点头:“我明白!”
午后,色变得有些阴沉。
当狩猎队再次出发时,细碎而冰冷的白色颗粒,从灰蒙蒙的空中稀疏地飘落下来。
下雪了。
虽然不是鹅毛大雪,但这深秋初雪,已然带上了凛冬的宣告。
洛灿站在院中,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瞬间被体温融化,只留下一丝冰凉的湿意。
他抬头望向东北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
伤势在缓慢好转,归期已可预期。
但在离开之前,他希望能为这个村庄,再多做点什么。
第一场雪,静静地覆盖了石坳村的屋顶和道路,将秋日最后的色彩悄然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