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膝跪在碎石上，右手掌心还在发烫。
那道黑色纹路从手腕爬上来，在皮肤底下扭动，像一条活的虫子。我想把它压下去，可体内的力量乱成一团，刚吸收的钥匙碎片在丹田里翻腾，像是要冲破经脉。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七个人，穿着青灰道袍，袖口绣着九宫纹。他们手里拿着玉符，走得很稳，杀气压得通道里的空气都沉了几分。
我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我咬牙撑起身子，左手按住右臂。金鳞正在蔓延，从手背一直覆盖到肩膀，触感像烧红的铁贴在皮肉上。左眼突然一热，红莲印记亮了起来，不再是单层，而是转成了双环，一圈套着一圈，缓缓旋转。
钥匙碎片终于安静了。
它融进了我的骨头里，每一口气息都带着一股不清的力量。我站直身体，红莲刃横在身前，刀锋对着来人。
杜凌菲靠在墙边，手指动了动。她的剑早就碎了，只剩下半截断刃插在地上。她没话，只是把指尖贴上去，冰晶重新凝结，沿着地面铺开。
宋君婉靠着柱子，肩上的血还没止住。她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闭上。胸前的血种忽然跳了一下，一缕血丝从伤口飘出，在空中拉成细线。
幽璃残魂伏在她发簪上，只剩一点微光。那点光轻轻颤了下，像是喘了口气。
玄溪宗的人停在十步外。
带头的那个举起玉符，嘴里念了一句什么。地面立刻震动，九个光点从他们脚下升起，围成一个圈，朝我压过来。
“九宫锁灵阵。”他冷笑，“交出钥匙，留你全尸。”
我没动。
杜凌菲先动了。
她双手撑地，冰晶瞬间炸开，三重牢笼拔地而起，把最前面三人困在里面。冰层很薄，裂开了几道缝，但她死死撑着，嘴角渗出血丝。
第二波人从侧翼扑来。
宋君婉猛地抬头，血种爆开一道红光。那几缕飘在空中的血丝突然暴涨，化作一片血海卷了出去。两名追兵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吞进去，只露出一只手在外面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血海翻滚，里面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咬。
幽璃残魂的微光飞了出来，在血海上方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久没吃过活饶魂了……真香。”
血海剧烈晃动，两具尸体倒下来时，脸上全是干涸的裂痕，眼眶空荡荡的。
剩下两人脸色变了。
他们转身想跑，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手指就要捏碎。
我迈出一步。
脚踩下的地方，石板直接化成了白烟。金焰从我右臂窜起，顺着红莲刃烧上刀尖。我没有大喊，也没有蓄力，只是抬手，一刀斩了出去。
一道金色火痕划过通道。
空气扭曲，地面被切开一道深沟，岩壁像蜡一样融化。那两人连叫都没叫出来，身体就被火痕扫中，瞬间变成灰烬，连骨头都没剩下。
玉符掉在地上，还没碰到地面，就被余焰烧成了气体。
整个通道安静了。
杜凌菲松了手，冰晶牢笼哗啦一声碎开。她靠着墙滑坐在地，呼吸急促，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宋君婉睁着眼，盯着我身后。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幽璃残魂的虚影慢慢缩回发簪，只剩一丝微弱的光缠绕在那里。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金焰已经收回体内，右臂的鳞片没有褪去，反而更亮了，像是镀了一层熔化的黄金。左眼的红莲印记还在转，热度一直没消。
背后有点异样。
我感觉到一股压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空间本身。回头一看，虚空中泛起涟漪，像水面上被风吹皱的倒影。
一座宫殿的轮廓浮了出来。
高耸的殿门，层层叠叠的飞檐，云雾缠绕在柱子之间。它悬浮在半空，安静得不像真实存在。
杜凌菲抬起头，眼睛瞪大，一句话没出口。
宋君婉扶着柱子站起来一点，呼吸变得急促。她的骨伞只剩一根支架，斜插在旁边，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盯着那座虚影。
幽璃残魂的光微微闪了下。
“原来……”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早就被选中了。”
我没回答。
我只是看着那座宫殿。它不像是从外面投射进来的影子，更像是从我身体里延伸出去的东西。每一块砖，每一根梁，都让我觉得熟悉，像是睡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地方。
钥匙碎片不是终点。
它是开始。
我握紧红莲刃，刀锋垂下，指向地面。
通道尽头还是一片黑。
但我能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等我。不是陷阱，也不是敌人，是一种牵引，像心跳一样稳定，一下一下敲在我的骨头上。
杜凌菲动了动手指，想站起来，但腿一软，又跌坐回去。她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像是想什么，又咽了回去。
宋君婉抬起手，擦掉嘴角的血。她的银饰暗了，发丝散乱，但目光没移开。
“你还走得动吗？”她问。
我点点头。
她没再话，只是把手撑在柱子上，一点点把自己往上推。
幽璃残魂的光几乎看不见了，贴在发簪上，一明一灭。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石板裂开，金焰从裂缝里渗出来，像地底涌出的岩浆。那股力量在血管里流动，不再混乱，而是像潮水一样规律。
背后宫殿的虚影晃了下，随着我的动作移动了一寸。
我停下。
它也停了。
我再走一步。
虚影跟着向前，仿佛与我同步。
杜凌菲终于站了起来，扶着墙，一步步往我这边挪。她的脚踩在融化的石板上，鞋底冒烟，但她没停。
宋君婉拔出骨伞的残杆，拄在地上，跟着走。
我们三个，加上发簪上那点微光，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金焰在我右臂流淌，左眼的红莲静静旋转。
刀尖离地三寸，没有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