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褪尽时,阿乐的海草篮就裹着鲜虾的清甜味晃进了暖棚——篮里铺着张油纸,纸上映着几滴晶亮的虾汁,旁边放着半袋晒干的海苔碎,是昨特意跟渔户要的,想着给张婶做虾饼添点味。他刚掀帘,就听见石桌旁传来囡囡的欢呼声:“海龟干透啦!”
果然见三只海龟稳稳立在竹框“沙滩”上,泥壳被晨露润得泛着浅褐的光,蛤蜊壳眼睛像嵌在上面的月亮,摸起来硬邦邦的。石头正心地把它们挪到阿海新做的细竹架上,竹架分两层,下层摆着螃蟹,上层放海龟,阿溪还在架边缠了圈干海草:“像海边的礁石丛,它们就不会孤单啦!”囡囡蹲在旁边,伸手碰了碰海龟的鳍,又赶紧缩回去:“比昨更像真的了,会不会偷偷爬走呀?”惹得阿乐笑着把海苔碎递过去:“给它们做个‘海草床’,就不会走啦。”
“虾饼来咯!”张婶的声音刚落,竹篮就探了进来,篮里摆着刚煎好的虾饼,金黄的外皮上撒着海苔碎,油星还在轻轻冒,没凑近就闻到鲜虾的鲜气混着麦粉的香。“用今早刚捞的沙虾剁的馅,加零葱花,外脆里软。”她递了块给阿乐,咬下去时,外皮“咔嚓”一声脆响,嘴里立刻漫开虾肉的弹嫩,海苔碎的咸鲜裹着葱花的香,咽下去后,舌尖还留着海的清爽。囡囡和石头各抓了一块,吃得嘴角沾了圈油花,阿溪笑着掏出手帕帮他们擦,自己也尝了一块,眼睛弯起来:“比去年的更鲜,沙虾的肉更甜。”
阿乐转头看向雏菊碟时,忽然顿住了——滨菊的绿苞顶端,竟透出一点乳白,像给绿珠镶了圈凝脂边,细密的绒毛沾着晨露,在光下泛着细闪。他赶紧喊阿溪:“你看!花苞要开了!”众人围过来,阿溪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点乳白,声音放轻:“再等两,不定就能看见花瓣了。”她拿起喷壶,往花苞周围的苔藓上喷零海水,水珠落在绒毛上,把那点白衬得更明显,像撒了颗碎奶糖。
卖花姑娘的竹篮这时从帘缝挤进来,里面装着几株淡蓝的蔓长春花,花瓣像喇叭,花芯是浅黄的,透着清爽的气。“在海边崖壁上采的,能爬藤,绕在竹架上正好。”她找了个浅陶盆,装零混着海带碎的土,把蔓长春花种进去,摆在竹架旁——淡蓝的花顺着竹架往上绕,碰着海龟的壳,再衬着旁边嫩黄的马齿苋,暖棚里像落了片蓝海。
林先生来的时候,先凑到雏菊碟前,盯着那点乳白笑出声:“果然没让热,这是要开的兆头了。”他翻养护册时,笔尖顿了顿,写下:“虾饼含鲜融海味,蓝花缀盆映朝晖;苞尖初透凝脂白,暖棚静待菊开时”,写完还指着竹架上的蔓长春花:“蓝花绕架,龟蟹列阵,再等菊开,这暖棚就成了海边的春了。”
阿乐掏出画册,先画了竹架上的摆件——螃蟹举着圆螯,海龟翘着尾巴,蔓长春花的蓝花瓣绕在架边;又画了石桌上的虾饼,海苔碎在金黄外皮上格外显眼;最后把滨菊的花苞画在中间,特意把那点乳白描得浓些,旁边注上“滨菊苞尖透乳白,绒毛凝露待花开”。囡囡凑过来看,指着画里的虾饼:“要把油星画出来!我昨看见油星闪呀闪的!”阿乐笑着添了几笔圆圈,惹得她拍着手喊“像极了”。
正午的阳光晒得暖棚里暖洋洋的,蓝点白蝶又飞来了,这次停在蔓长春花的蓝花瓣上,翅膀扇动时,把淡蓝的花映得像半透明的玉。石头把剩下的海苔碎撒在“沙滩”上,是给海龟“当零食”,囡囡则跟着阿溪给蔓长春花浇水,心地不让水溅到摆件上。阿海坐在棚角,手里削着细竹条,要给下次做的海螺搭个“海浪架”,竹条削得细,在光下像银线。
傍晚收工时,滨菊的花苞在暮色里那点乳白更明显,像藏在绿丛里的灯;蔓长春花的蓝花瓣拢了些,倒添零温柔;竹架上的海龟和螃蟹映着晚霞,蛤蜊壳眼睛泛着浅红的光;阿海又拨了下贝壳风铃,“叮铃”声混着虾饼的余香飘进来,暖得人心发软。张婶把剩下的虾饼装进油纸袋,塞进阿乐的篮里:“凉了也脆,饿了就吃,明我们给滨菊松松土。”
阿乐拎着海草篮往家走时,篮里的虾饼还透着热乎气,海苔碎从袋口漏出一点,落在手上咸鲜的。他摸了摸画册里画着乳白花苞的那页,心里的盼头又满了些:明的松土能让花苞更壮,海螺的竹架能搭好,不定滨菊的白瓣能再透些——这样裹着虾饼香、映着蓝花影的日子,正跟着每一朵待开的苞、每一个新摆件,慢慢把暖棚填得更满,连风里都带着花开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