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平台,紫玉生辉,映照着穹之上那一片混乱纠缠的星辰轨迹。那紫袍青年的话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水泽道君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最后的变数?
水泽道君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方:“道友以星轨为引,折寿相候,不知所为何事?这‘变数’二字,又从何起?”
紫袍青年,或者,当代紫微星域的执掌者——**紫胤**,缓缓抬起手,指向头顶那片最混乱的星域中心。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错乱交织的星轨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梳理,短暂地显现出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
那是无数星辰如同风中残烛般接连熄灭的影像,是星海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扭曲彻底吞噬的终末之景。而在那令人绝望的黑暗背景之上,隐约可见几条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可能断裂的“线”,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儿,在命阅洪流中挣扎。
“此乃吾以紫微星域万年积累的‘星命源力’,辅以折寿秘法,窥得的一角‘既定未来’。”紫胤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若无外力干涉,这便是星海……最终的归宿。万物归寂,法则崩坏,‘织机’的阴影笼罩一牵”
他的手指移动,指向那几条微弱的“线”。
“而这几条‘变数之线’,是浩劫中仅存的一线生机。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扰动、撕裂那既定的命运轨迹。”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水泽道君身上,紫色眼眸中仿佛有星辰生灭,“而你,水泽道君,便是其中最清晰、也最不可测的一条。你的到来,你的选择,你的存在本身,便是对这‘既定之局’最大的逆反!”
水泽道君沉默。他一路行来,联合诸域,对抗污染,确实在试图改变些什么。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在某种宏大的命运视角下,竟被赋予了如此沉重的“身份”。
“道友既已窥见未来,可知这‘织机’根源何在?又该如何破局?”水泽道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紫胤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看不清。‘织机’的存在,超乎常理,其根源仿佛隐藏在命运与规则的背面,任何对其根源的直接窥探,都会导致星轨彻底崩溃,反噬自身。我能看到的,只是它蔓延带来的‘果’,以及……像你这样的‘变数’。”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但我可以告诉你,根据星轨显示,那‘织机’并非无懈可击。它似乎……在惧怕着什么,或者,在刻意规避着什么。它在吞噬、在扭曲,却又似乎在寻找、在试探。它的行动,并非纯粹的毁灭,更像是一种……筛选,或者,一种对现有宇宙规则的‘覆盖’与‘替换’。”
惧怕?规避?筛选?替换?
这些词汇,让水泽道君想起了自身那枚奇异碎片对“织机”污染的克制,想起了林枫这等在绝境中保持本心不灭的苗子,想起了金罡阁宁死不屈的战魂,想起了碧落仙宗生死轮转的枯荣枝……
难道,“织机”惧怕的,是这种不屈的意志?是这种能够对抗其扭曲规则的“异数”?
“至于破局之法……”紫胤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水泽道君,看到了他识海深处那枚静静悬浮的奇异碎片,以及他身旁正在打坐体悟的林枫,“答案,或许就在你们这些‘逆命者’自己身上。遵循你们的本心,汇聚一切可以汇聚的‘变数’,便是对那既定命运最有力的反击。”
他抬手,一枚散发着柔和紫光、内部仿佛有无数微星辰循着某种玄奥轨迹运行的玉佩,缓缓飞向水泽道君。
“此乃‘紫微星鉴’,持之,可在一定程度上感应其他‘变数’的存在,亦能助你在这愈发混乱的星轨中,辨别方向。这是我紫微星域,对此劫所能尽的……最后一份力。”
水泽道君接过玉佩,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星命之力与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紫微星域如今……”
“星轨已乱,命数已崩。”紫胤打断了他,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解脱,“此乃窥探机、扰乱命数必须付出的代价。紫微星域,将自此陷入漫长的‘命运迷雾’之中,与外界隔绝,直至……新的命运之轴重新确立。这或许,也是一种保全。”
他最后看了一眼水泽道君,又看了看林枫,身影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紫光,融入脚下平台那繁复的星轨图案之中,唯有最后的话语残留:
“去吧,逆命之人。去联合,去抗争,去创造属于你们的……不确定的未来。”
“星海的希望,不在于既定的预言,而在于……每一个敢于向命运挥刀的瞬间。”
话音袅袅散尽,整个紫微星域那混乱的星辰轨迹,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临界点,猛地向内收缩、凝固,最终被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紫色迷雾彻底笼罩,从水泽道君的感知中消失。
渡虚星槎再次孤零零地悬浮于原本紫微星域所在的虚空,前方只剩下一片无法看透的、隔绝内外的命运之雾。
水泽道君握着手中温润的“紫微星鉴”,久久不语。紫胤的话,信息量太大,冲击着他的认知。
既定的终末……
变数的希望……
织机的规避与筛选……
逆命者……
他低头,看向身旁刚刚结束体悟、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林枫。这个根骨寻常、心志却坚韧的少年,是否也是那“变数”之一?
“师尊……”林枫有些不安地唤道。
水泽道君收回目光,将紫微星鉴收起,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无妨。”他淡淡道,操控星槎,转向新的方向,“命阅轨迹已然扰动,未来的画卷需要我们自己执笔。”
既然他是“变数”,是“逆命者”,那么他的道路,就更不能停歇。他要去找寻更多的“变数”,汇聚更多的力量,去验证紫胤的推测,去斩开那笼罩星海的黑暗!
星槎划过虚空,带着新的使命与更沉重的责任,驶向未知的远方。
而在他身后,那团笼罩紫微星域的命运迷雾,仿佛一个巨大的问号,悬于星海,静待着答案揭晓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