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江叙白肩上的时候,脑子还有点飘。
刚才那一通记忆回放太狠了,像有人拿电钻在我灵盖上打洞。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连呼吸都像是从别人身体里借来的。
他察觉到我不对劲,立刻伸手揽住我腰,把我往泳池更深的角落带。水波荡开,灯光从水面斜照下来,在我们脸上打出晃动的光斑。
“别睡。”他,“再撑会儿。”
我没力气反驳,只觉得整个人轻得像要散架。闭气太久,肺开始抽痛,意识也开始断片,好像随时会一头栽进水底。
就在我眼皮快要合上的时候,突然耳垂一疼。
江叙白咬了我一口。
不是调情那种轻轻啃,是真的用零力,疼得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他还含着我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以后每年生日,我都陪你跳。”
我愣住。
这话得不帅,甚至有点傻。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从他嘴里出来,像一根线,把我快要飘走的魂给拽了回来。
我没好气地哼了声:“谁要你陪?我又不是不会游泳。”
他没松口,反而又咬了一下,这才放开,眼神认真:“我真的。明年、后年、大后年,你想去哪儿跳都校楼顶、悬崖、游轮甲板——只要你敢跳,我就敢跟着。”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脑壳有包?万一哪我心血来潮想从珠峰跳下去呢?”
“那我也得订个氧气瓶。”他面不改色,“顺便提醒你,珠峰没泳池。”
“……你能不能别这种扫心话?”我翻白眼。
他轻笑一声,抬手摸了下我湿透的头发,动作难得温柔:“怕你忘了,我不是只会嘴毒的那个江叙白。”
我心头一软,没话。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光在水面上来回扫过,人影也开始出现在池边。有人喊话,脚步杂乱,估计是安保和警察陆续到了。
按常理,我们现在该浮上去自首,或者至少找个地方躲起来喘口气。
但他没动。
我看他一眼:“你不打算上去?”
“上去干嘛?”他反问,“听他们念安全守则?还是看记者拍我们狼狈样?”
“那你打算……”
话没完,他就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揽紧我腰,猛地往下一沉。
我们再次潜入水郑
水流瞬间包裹全身,世界安静下来。头顶的光影变得模糊,像被搅浑的霓虹。我睁着眼,看着他靠近,嘴唇动了动。
声音透过水传来,断断续续,却清晰:
“别睡,我带你回家。”
这句话像一块热毛巾,裹住了我冰凉的心。
我忽然想起什么——十三年前,我被人从保温箱里抱走那,是不是也有人这样过?
可那时候没人能带我回家。
现在不一样了。
我冲他眨了下眼,然后主动伸手,勾住他脖子,把脸贴过去。
他在水下笑了,眼角有光。
我们就这样悬浮在泳池中央,四周是幽蓝的水,头顶是混乱的喧嚣,而我们谁都没再往上浮。
他知道我没力气了,所以一直托着我。我也知道他不会丢下我,所以干脆放松身体,任他带着我缓缓下沉。
他的手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腕,指腹时不时摩挲我掌心那道旧伤。
那是十岁那年,我在养母家阁楼翻铁皮柜找U盘时划的。血流了一地,我没哭,只是用黑绳缠了三层,第二照常去上学。
当时我以为那道疤只会陪着我一个人。
没想到,现在成了只有他知道的秘密标记。
我动了动手指,慢慢回握住他。
他低头看我,眼神亮得惊人。
我张嘴,没发出声音,但我知道他看得懂。
我:回家。
他点头,嘴角扬起。
然后我们一起蹬腿,朝着更深的水域游去。
水压渐渐变大,耳朵开始发胀,呼吸也快到极限。但我没慌。
因为他还在。
只要他在,沉到海底我都认。
我们穿过一束斜射下来的灯光,影子在池底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对分不开的剪影。
上方的人还在喊叫,手电筒的光柱乱晃,有人跳下水搜寻,溅起大片水花。
但我们已经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了。
我们在水下,安静地游着,像回到了那个没人知道的起点。
我记得刚才看到的画面——保温箱里,两个婴儿隔着玻璃碰指尖。
那时候我们不会话,不会走路,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但我们已经选择了彼此。
现在也是。
我偏头看他,他正好也转过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躲。
我忽然伸手,一把扯他领带,把他脑袋拽下来,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他愣了半秒,随即笑了,反手把我搂得更紧,带着我继续下潜。
水越来越暗,氧气越来越少。
但我觉得挺爽的。
反正这些年,哪次活着不是玩命?
这次好歹有人陪着一起作死。
我最后看了眼上方。
水面涟漪不断,警灯闪烁,人声嘈杂。
而我们,正一点点消失在幽深处。
他的手始终没松。
我的手也没放。
直到肺里最后一丝空气耗尽,心跳慢到几乎停摆。
我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心想:
要是真能就这么沉下去,也不错。
至少这一路,我没走丢。
他也跟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