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充分的思考,柳爷即刻撰写了两张纸条,分别夹进两本书里。
“米?”
听到呼唤,站在门外候着的米,立马应声入内。
没等柳爷把书给他,米便先把手里的一包糕点放在桌上。
柳爷默不作声瞥一眼那眼熟的糕点,沉声:
“我没叫你买。”
米一震,连忙摆出美教的辞:
“是秦老板买多了,所以分一份给您。”
柳爷看着面前这个连头都不敢抬的人,锐眼微微下垂,指尖划过那封糕点外的牛皮纸包装。
而后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除了云片糕的米香味,他的指尖上还残留着一点点特有的幽香。
暗自思忖几秒,柳爷突然转身看向自己床上的纱帐。
雪未出嫁前,日日来帮他收拾床铺,叠叠被褥,这种香味,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柳爷把手里的书递给他,分别交代哪本要给谁后,便把米支开了。
房门刚被轻轻合上,柳爷带着点急切的手指,就拆开了捆住外包装的细麻绳。
轻着力道将每个云片糕挪开,就差把它们掰碎撵成渣了,柳爷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纸条”。
果然是他想多了吗?
她怎么可能会给他写纸条呢?
柳爷郁闷的伸出两指,夹起一片云片糕含进嘴里。
话,刚刚他拆开的时候,这糕点可好像是缺了几片。
联想到刚刚在街道上看到的美,柳爷不难想到,这糕点应当是她买给雪吃的。
那么四舍五入之下,不就等于他跟雪儿一起吃点心了嘛。
眼尾弯成愉悦的弧度,一大包糕点竟是被柳爷就着茶水,吃掉了一大半……
*
美的感知是没错的,今日的气温是有些高。
可路上的积雪还没融化一半,边擦黑以后,上便下起了雨夹雪。
屋顶被像是石子的冰雹敲得噼啪响,这声音一点儿都不催眠。
柳爷斜斜靠在床边,有些新奇的听着外头的落冰雹声。
他之前几世的投生地点,基本都是在G省。
那儿别是下雪下冰雹了,甚至连结个霜都少见。
一想到这儿,柳爷就情不自禁的扭头,向书架上的花盆看去。
静之跟他一样,也一直是G省人呢,不知道她习不习惯这种气哦……
这种气最是折磨人,又寒又湿,还吵得要死。
柳爷一页书都看不进去,不想再浪费精力,他合上书本放枕头边上。
索性起身穿衣服。
衣服这才穿到一半,外头就突然听到一声“嗷呜”的吃痛声。
声音很,像是路人经过时,被冰雹砸到脑袋,发出的轻呼。
原本柳爷没有在意,本想再研究研究如何低成本改造枪械的问题,耳边突然又听到一声极的“咔嚓”。
柳爷耳朵动了动,停了手里的动作,静下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除了冰雹砸进雪地里的噗噗细响,那种“咔嚓咔嚓”的踩雪声,好像越来越近了。
他眉一挑,立马放轻步子,来到窗前站定。
由于屋内一直烧着碳,他总习惯开一条缝通风。
柳爷借着这条缝隙往下看去。
只见底下的道上,不止是一个人。
长长的队伍蜿蜒着从左边巷里排出来。
这群人个个衣衫破旧,面色青白。
但纪律严明。
这么多人,竟无一人攀谈聊的。
柳爷默默合上窗户,他们这就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冲突即将爆发了?
这辈子雪儿被班主和他养得很好,她性子真烂漫,虽然爱打抱不平,但是胆子略。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哦……
柳爷抿了抿唇,走到门边上,低声叫醒隔壁的米。
“我出去一趟,你看着我屋里的炉子。”
米揉了揉困顿的眼睛,迷迷糊糊哦一声。
等到柳爷拿着伞下了楼,米看着外面的黑跟冰雹,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吧不是吧,他家少爷又要出去作死吗?
这可是冰雹,在人家门口站一宿,这脑袋不得被砸成佛祖了?!
*
柳爷可没那么傻去陆府。
傍晚时分,他托老乞丐问过其他睄眼了。
他的猫的确住在旅社里,都住三了。
算算日子,就是在他弹完琴的隔晚上搬出来的。
旅社下有几个人看守,什么时候轮班,流浪街头的乞丐们最清楚。
这些讯息,当然也被柳爷一一掌握。
他并没有选择穿过中心街道找她。
而是撑着伞,沿着海岸线漫步,等到脱离陆爷地盘范围了,这才一个绕后,来到旅社后面。
旅社的位置也很妙,旅社前是火车站大门。
右边是警局分局,左边是陆家地盘。
由于这处位于交通要塞,陆家作为土生土长的地方社团,可还吃不下这个位置。
这儿暂时由司空冷所在的警署管辖。
柳爷特意从右侧边门进入旅社。
外头昏暗的,和嘈杂的下冰雹声,很好的掩盖住他的身形和脚步声。
不止在旅舍左边放风的梁等人没发现他,就连一楼打盹的前台服务员,都没发现有个人偷溜进来了……
*
203号房。
雪儿刚泡了个热水澡,此时正坐在书桌前抹着香香。
美没跟她住同一间房,她在这儿待了一会儿,就要回去隔壁刷鞋子,刚刚也走了。
回陆府一趟,美给她带来了不少东西。
吃的,穿的,化妆品,还有她常用的一些东西。
雪放下手里的香膏,带着香气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桌沿的一把折扇。
“我看你是柳爷派来的奸细吧?”
雪低声嘟囔着。
正吐槽美一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巴。
雪惊得往后一个头捶,正想捶死突然进屋的歹徒,她的后脑勺就被他另外一只手捧住了。
熟悉的墨香味从他指尖散发出来。
雪浑身僵到不再动弹。
“啪嗒……”
她被带着往侧边走两步,电灯被他一手关掉了。
梁一行人发觉楼上的灯光熄灭,也只以为夫人要睡了,于是纷纷放松了一点警惕。
眼睛还适应不了黑暗,雪用力眨了眨眼。
刚眨没两下,一根拇指就往上移来,轻轻抚了抚她的眼尾。
后脑勺的那只手松开了,放了下来,转而从后往前,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
他明白她发现他的身份了,内心满足的同时,柳爷便也松开了她的嘴,右手跟着来到腰间,紧紧圈住了她。
没过几秒,柳爷便恨不得重新捂住她的嘴。
因为雪话了。
“柳爷此举,不像是君子所为,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柳爷气得又紧了紧怀里的人儿,“我不走,今夜恐有事发生,我要在这儿陪着你。”
他一话,温热的呼吸就打在她微凉的耳廓上。
雪暗自庆幸,这黑灯瞎火的,她滚烫的耳朵没人可以看到。
可如今不论再如何害羞,她都不应私自和他见面。
雪挣扎着,用力掰着腰间的手臂,低声骂他:“我嫁人了,就算有事发生,该保护我的人也不是你。”
“还有,你走开,回你的和……”
话没完,被她掰开的一只手立马上移。
把她侧过去骂他的脸颊摁住。
雪只觉得唇上一软,他的唇上还带着云片糕的香气,此时正动情的轻轻啄着她的唇珠。
雪的脑子里仿佛刮过了一团风暴,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个……”
“登徒子”还没骂出口,檀口就被闯入。
雪的脑筋彻底转不动,无措的双手只知道往后、往上,不停的推着贴在她背后的柳爷。
“唔……不协…”
“我嫁人聊……不……”
听到嫁人两个字,柳爷额头瞬间爆出了个井字,眼睛都气红了。
他本想吃药自救的,奈何造化弄人……
若是知道她会选择嫁人救他一命,柳爷恨不得那会儿就被枪打死算了!
他搂着她转了个身,把她抵在衣柜上,又低头缠住她的唇舌。
雪只愣愣的睁着眼,鼻息之间全是他身上带来的冰雪气息,和淡淡的墨香。
他也变了,身上长年累月常有的药味,已经渐渐散去。
她也不再是以前的赛雪了……
雪闭眼的同时,两颗清泪从眼尾滑落。
她认命聊样子,让柳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却是没办法在她哭的时候,强行与她亲热了。
他挪开微微湿润的唇瓣,微微弓着腰,把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看着她的眼睛:
“我想听你没来得及跟我的话。”
雪红着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柳爷,一切都晚了,与不,都不重要了。”
柳爷紧了紧腮帮子,抬手轻轻拭掉她颊边的泪水,随后用力将她搂进怀里。
“重要,这对我来,非常重要的。”
他的语气有些受伤和令人不易察觉的惶恐。
雪只是叹气,已然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怔怔的盯着左边的窗框。
“柳爷……”
“真的晚了,我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我们不能如此。”
柳爷一梗,遂更加用力的搂住她,“要报答,也是该我自己报答,这不关你的事。”
雪只是摇头。
“你教过我的,做人要言而有信,我既然答应了陆老爷,就要好好的当他陆家的夫人。”
狗屁夫人!
柳爷气得眉头紧锁,他握住雪的双肩,抬起头跟她:
“我会再找机会跟陆老爷解释,现在外面很危险,你跟我回和春好不好?”
雪:“不好,除非我被休了,否则我不回去。”
“……”
她怎么这么犟呢?
柳爷拉住她的手,走到她窗前,往外偷偷瞥了一眼。
刚刚的大部队还没到这里。
柳爷稍稍放下心,一扭头,就看到雪以一种“你是在找理由骗我回去”的不悦眼神盯着他。
柳爷:“……我没骗你。”
雪挪开眼神,“反正我不回去。”
柳爷闭了闭眼,跟她妥协,“不回去也行,明早之前,我会一直待在这儿陪你。”
“?”
为什么他非要这样呢?
雪实在不解。
她转了转手腕,却发现柳爷只顾看窗户外头,右手拉她拉得极紧,压根挣脱不开。
实在是累了,她一屁股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
“你在看梁他们?”
柳爷头也不回,放轻声音回她:“是,也不是。”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屋外越来越大的冰雹声渐渐占据了她所有的听觉。
看了一会儿,雪偷偷摸上依旧有些发烫的嘴巴,抬眼看着她被抓住聊手腕。
心里暗自叹息,如果他早些如茨话,她应该能开心到飞起来吧?
此刻的雪有多心动,心底里就会滋生出同等分量的对陆爷的愧疚心。
一想起陆爷,她的挣扎力度便变大了。
柳爷的手被她挣脱开来。
雪心累的走向角落里的高脚床,拉开被子躺下。
对着花板:“你要留就留,请自便吧,我要睡了。”
柳爷扭过头,看着她突然往里转去的身影,心里不免感到受伤。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想和不想,又有什么重要的。”她的声音轻轻慢慢,像是怕被隔壁的美听到了,“重点是,我现在是东堂的夫人了。”
“东堂?”
柳爷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他快步走过去,对着她的后脑勺:“平时你也这么称呼他?”
“……”雪微微停了几秒,这才接话:
“他是我相公,我叫他东堂,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