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十岁那年,收到了一封来自远方的信。信封上贴着张邮票,图案是片紫色的花海,角落里画着只系铃铛的羊,邮戳是个陌生的山区镇。
“妈妈,这是谁寄来的呀?”他举着信封跑向晓冉,信封边角被山路的风雨浸得有些发皱,却依旧能看出心翼翼的折痕。
晓冉拆开信封,里面掉出片压干的铃铛花瓣,还有张用铅笔写的信纸,字迹稚嫩却工整:
“亲爱的安哥哥:
我们种的铃铛花开了!老师,这是‘时光的花’,能把开心传到很远的地方。我把最香的一朵压成了花瓣,送给你。
对了,我们给花坛起了个名字,疆永恒之春’,像故事里的那样。每放学,我们都来这里唱歌,羊布偶,歌声能让花长得更高。
你的朋友:石头”
信纸背面,画着个简易的花坛,里面插着七只歪歪扭扭的羊布偶,脖子上都画着的铃铛,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它们在听我们唱歌哦。”
安把花瓣贴在日记本上,旁边画了只大大的铃铛羊,正在给山区的花浇水。“妈妈,石头他们真的种出花了!”他眼睛亮得像星星,“爷爷的是真的,种子能跑很远很远。”
晓冉摸了摸儿子的头,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龙胆花上。那是当年从博物馆院子里移栽来的,如今已爬满了窗台,每年春都开得泼泼洒洒,蓝得像浸在记忆泉眼里。
“不仅能跑很远,”她笑着,“还能长出新的故事呢。”
那年夏,晓冉带着安去了那个山区镇。车子驶过蜿蜒的山路,远远就看到学校操场边的花坛——确实桨永恒之春”,木牌上的字被风雨洗得发白,却依旧挺直。花坛里,铃铛花、龙胆花、野菊挤在一起,像把时光草原的春色搬进了山谷,几只褪色的羊布偶插在花丛里,风吹过时,布条的尾巴轻轻摆动,像在打招呼。
“是安哥哥吗?”一个晒得黝黑的男孩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包,正是信里的石头。他身后跟着一群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支花,有铃铛花,有野菊,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山间花。
孩子们拉着安跑到花坛边,七嘴八舌地讲着种花的故事:谁在夜里偷偷给花浇水,谁把妈妈给的糖埋在土里当肥料,谁对着羊布偶讲自己的心事……讲到兴起时,他们突然唱起了歌——正是那首在记忆泉边唱过的童谣,旋律被改得带着山风的粗犷,却依旧清亮,像泉水叮咚。
晓冉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围着花坛唱歌,看着安把爷爷留下的铜铃挂在木牌上,看着石头把一朵刚摘的铃铛花别在羊布偶的耳朵上。阳光落在花丛上,落在孩子们的笑脸上,落在那枚轻轻摇晃的铜铃上,温暖得像老人们故事里的草原。
她突然明白,所谓“永恒之春”,从来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而是那些被真心浇灌的种子,那些口口相传的歌谣,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牵挂。它们会顺着风,顺着信,顺着孩子们的笑声,跑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在陌生的土壤里扎根,开出属于自己的春。
离开镇时,孩子们往他们车里塞了满满一袋种子,都是从“永恒之春”花坛里收的。石头拉着安的手,认真地:“这些种子要送给更多人,让他们也有自己的‘永恒之春’。”
车子驶离山谷时,安回头望去,只见“永恒之春”的花坛在山风中轻轻摇曳,那枚铜铃在阳光下闪着光,像颗的太阳。他仿佛看到,无数颗种子正从花坛里飞出来,顺着山路,顺着河流,顺着星轨,飞向更远的地方,每颗种子上都系着个的铃铛,在风里唱着:
“我们来了,
带着春的信,
带着时光的歌,
带着真心的约定。”
晓冉打开车窗,山风带着花香涌进来,像一封来自时光草原的春信。她知道,这封信永远不会写完,因为每个接过种子的人,每个唱起歌谣的人,每个守护着“永恒之春”的人,都会成为新的执笔人,在岁月的信纸上,写下属于自己的,温暖的续篇。
时光的牧歌,
从来不是终点,
而是无数个起点。
只要春还在,
种子还在,
真心还在,
它就会永远唱下去,
像那枚铜铃,
在风里,在雨里,
在每个等待花开的日子里,
轻轻回响,
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