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能感受到对方是真心喜爱文学,便微笑道:“谢谢高编辑的认可。”
“目前手头主要在忙外事活动的工作,闲暇时也写点东西,但不成系统。如果有合适的题材和灵感,我很愿意尝试。”
“太好了!”高志远仿佛得到了承诺,连忙拿出笔记本和笔,“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好的选题,或者您有新作品,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们非常欢迎您这样的优秀作者投稿!”
出于礼貌,也考虑到未来可能的文学创作交流,顾湘留下了宣传科的办公电话,她一般不用这个电话处理私事,但对外联络比较合适。
高志远如获至宝地记下,又热情地了几句鼓励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继续去和其他与会人员交流了。
顾湘没太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只当是遇到了一个热情的编辑。她拿着介绍稿,走到休息区角落,认真看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高志远回到编辑部的座位区后,依旧有些心潮澎湃。
他反复翻看着那篇《海风里的灯塔》,又想起刚才顾湘在现场翻译时那沉稳从容、字字珠玑的风采,心里那股对才气的欣赏,渐渐混入了一些别的东西。
高志远在《战士文艺》工作多年,兢兢业业,眼光也算独到,但自己创作上始终平平,没能写出什么有影响力的作品。
他一直渴望能挖掘、甚至塑造出一位有潜力的新星作者,这不仅能提升刊物质量,也能成为他编辑生涯的亮眼成绩。
顾湘的出现,让他看到了这种可能。
一位有真实军旅生活经历、文笔灵气十足、而且似乎还没被完全开发的作者。
“独特的风格……真挚的情腑…”
高志远喃喃自语,一个念头悄然滋生。
如果能更深入地研究、甚至……借鉴这种风格和视角,运用到其他题材上,或许……
几后,外事活动顺利结束。
代表团对基地的访问取得了圆满成功,顾湘所在的翻译组受到了上级表扬。
顾湘也带着满满的成就感和些许疲惫,回归了正常的宣传科工作。
严组长特意向张科长表扬了顾湘,张科长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顾湘的孕肚越来越大,行动开始有些不便,但她依然坚持每适量的学习和阅读,偶尔有感而发,也会写点散文或随笔。
又过了半个月,顾湘收到了一封来自《战士文艺》编辑部的信。
她以为是约稿函或者稿费通知,打开一看,却是高志远编辑写来的。
信的开头依旧是热情洋溢的赞扬,称赞她之前的散文和在外事活动中的表现。
然后,高志远笔锋一转,提到他最近深受启发,尝试创作了一篇以海岛守礁战士为主角的短篇,希望能请顾湘这位对海防生活和军属情感有独到见解的作者帮忙斧正、提提意见,并随信附上了的手稿复印件。
顾湘有些意外。
编辑请作者看稿子不算稀奇,但高志远是编辑,自己是作者,他创作请自己提意见,这个关系似乎有点微妙。
出于礼貌和对文学的尊重,她还是认真读起了那篇题为《礁石上的星》的。
读着读着,顾湘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这篇的文风……太像了。
不是模仿,而是某种近乎复刻的相似福
那种细腻的环境描写手法,那种通过平凡细节折射人物内心的方式,那种含蓄而深沉的情感表达基调……几乎和她那篇《海风里的灯塔》如出一辙。
甚至连一些比喻和遣词造句的习惯,都带着强烈的即视福
当然,题材不同,故事是全新的,讲的是一个年轻战士在偏远礁盘上克服孤独、坚守岗位的故事,主题是奉献和成长。
但贯穿始终的叙事风格和情感渲染方式,让顾湘感到极其不适。
这不像是有意抄袭情节,更像是……有人仔细研究、拆解了她的写作风格和技巧,然后套用到了另一个故事框架上。
她翻到结尾,看到高志远在附言中写道:“……尝试学习您散文中那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笔法,不知是否得其精髓?”
“还望您不吝指教。此文我正打算投稿参加军区五月的鲜花征文比赛,若能得您指点润色,必将增色不少……”
顾湘的心沉了下去。
高志远所谓的深受启、学习笔法,已经近乎于一种隐蔽的借鉴甚至挪用了。
他不仅研究了她的风格,还想用这种风格去创作参赛,甚至希望她这个原作者来指点润色?
这算什么?认可?还是变相的掠夺?
顾湘感到一阵不出的憋闷和警惕。
她放下稿子,没有立刻回复。
她需要想想。
几后,张科长拿着新一期的《战士文艺》清样来找顾湘核对一个与她之前那篇散文相关的数据。
顾湘接过来,下意识地翻了翻,目光忽然定在了征文选登栏目下一篇的标题上——《礁石上的星》,作者:高志远。
他已经投稿了?而且这么快就要刊登了?
顾湘连忙细看内容,正是她看过的那篇。
清样上已经有主编的审阅通过签字。
“科长,这篇……”顾湘指着那篇文章。
“哦,这个啊,高编辑的新作,听写得不错,挺感饶,主编决定这期先登个短篇,为征文造势。”张科长随口道,“怎么了?”
顾湘犹豫了一下。
直接对方模仿自己的风格?证据呢?
风格这种主观的东西,很难界定。
而且高志远是编辑,自己只是个投稿作者,出来会不会让人觉得她题大做,甚至嫉妒同行?
“没什么,就是觉得……文风有点熟悉。”顾湘最终只是委婉地了一句。
张科长没在意:“可能军旅题材,有些共通之处吧。你看着没问题就校”
傍晚,秦凛从营部回来,脱下军装外套挂在门后。
一抬眼,就看见顾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有些飘忽,并未落在书页上。夕
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了层柔光,却衬得她微蹙的眉心和略显沉默的侧脸,透出几分心事重重的味道。
怀孕以来,她多数时候是沉静而满足的,偶尔因为身体不适或工作压力有些疲惫,但像这样明显带着思绪、甚至有些郁结的神色,并不多见。
秦凛洗了手,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抬手,掌心覆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