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在叶尘掌心轻轻一颤，那股从地底传来的细微震动，瞬间消失无踪。他不动声色，只将铜铃收回怀中，指尖在洞口边缘的石壁上悄然一抹，留下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
“不是墙在响。”他低声道，“是钉子松了。”
药无尘正倚靠着一根断裂的石柱喘息，闻言立刻撑着膝盖站起，从药篓中取出一颗暗红色的丹药，咬破外皮，将其中黏稠的液体涂抹在指尖。他蹲下身，将手指点向地上那道正缓缓合拢的裂缝。丹液渗入泥土的刹那，泛起一层幽幽蓝光。
“九处。”药无尘声音微紧，“全都在动。”
叶尘点头，转身走向队伍。陆明渊已率领清霄派弟子在洞口四周布好阵位，剑气隐隐浮现，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九幽锁灵阵。”叶尘立于最前，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九根镇魂钉压制地底灵脉，钉一动，脉即震。方才阵法崩了一角，仅是开端，真正的封印尚在深处。”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淡若水波的灵识纹路，缓缓扩散，顺着地面渗入地下。识海之中，九个红点浮现，围成一圈，正徐徐转动。
“药无尘，以显影丹配合灵瞳，确认钉位。陆长老，四方封锁不可松懈，一旦有钉移位，立刻截住护钉之人。其余人，原地待命。”
药无尘闭目凝神，手中灵光一闪，再睁眼时，瞳孔已染上淡淡金色。他凝视地面，蓝光与金瞳交映，九处位置在他脑海中清晰显现。
“东南偏南，三步外，地下七尺。”
叶尘抬手，剑气凝聚于指尖，未斩而点。地面无声裂开一道细缝，一股黑气猛然窜出，刚欲逃逸，便被他另一手甩出的灵符击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第一钉，断。”
他不停步，身形迅疾，接连奔向其余八处。每至一地，皆先以灵识探查，再以剑气点破，最后符纹封魂，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沓。
第七钉刚破，地面骤然一震，一道黑影自地下冲出，手持骨匕，直扑叶尘后心。陆明渊剑光一闪，那影子尚未近身，已被斩为两截，落地化作一团腐烂血肉。
“护钉傀儡。”陆明渊收剑，“修为不高，但不知畏惧。”
“不怕死的最好对付。”叶尘头也不回，“最怕的，是装死的。”
第八钉破后，第九钉前，叶尘停步。此处地面干裂，寸草不生，中央插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钉头刻着扭曲符文，正微微发烫。
“这钉，是以活人精血炼成。”药无尘走近，脸色微白，“钉主未死，只是被阵法抽干，仅剩一口气吊着。”
叶尘蹲下，手指轻抚钉身，灵识一扫，立即收回。
“是他的人。”
“谁？”
“玄阴宗执法堂副使，三年前在北境失踪的那个。”
药无尘皱眉：“他还活着？”
“活不了了。”叶尘拔出腰间短剑，剑刃划过掌心，鲜血滴落钉头。符文剧烈扭曲，发出刺耳嗡鸣，随即碎裂。
“第九钉，破。”
地面轰然塌陷，一道裂缝自洞口直贯深处，地底震动终于彻底平息。
“走。”叶尘起身，大步踏入洞郑
通道狭窄，两旁石壁嵌着残破灯盏，火光摇曳，映出无数晃动黑影。队伍前行不过十步，前方转角传来脚步声，三名黑袍人持刀走来，面容隐于兜帽之下，步伐僵硬。
“停下。”叶尘抬手。
三人不语，继续逼近。
“不是活人。”药无尘低声道，“是影傀，以尸体炼制而成。”
叶尘眯眼，灵识扫过——三具躯体内毫无灵台波动，心跳全无。
“凡无心跳者，格杀勿论。”他下令。
话音未落，一名清霄弟子冲出，剑光斩向最近黑袍人。剑入肩，那人竟不退反进，一手握剑刃，一手直插对方咽喉！
叶尘瞬间现身，两指夹住其手，轻轻一拧，骨裂之声清脆可闻。他顺势点向对方眉心，指尖灵识一震，那具身体顿时僵直，随即由内而裂，腐肉碎骨洒落一地。
“醒魂香。”他回头。
药无尘立刻取出瓶，拔塞释放，一股淡金色烟雾弥漫开来。烟雾掠过墙角、石缝、穹顶，接连有黑影倒下——皆是潜藏的影傀。
“这迷宫，是活的。”陆明渊冷声道，“它们在等我们杀错人。”
“那就别杀。”叶尘抬手，剑气在掌心凝成符纹，“我来带路。”
他走在最前，每至岔路，便以剑气划地，符纹亮起，照亮唯一正确的路径。影傀不敢靠近，远远绕行，却始终未散。
行至中央大殿前，通道豁然开阔。一座巨大血晶悬浮半空，被九根铁链锁缚，晶体内黑气翻涌，隐约可见一张扭曲面孔在挣扎。
“灵脉核心。”药无尘喘息道，“被封于血晶之中，只需注入怨念，便可引爆，毁尽整片地脉。”
叶尘仰头，见大殿顶部刻着一圈倒悬符文，正缓缓旋转，计时已过三分之一。
“自毁阵已启动。”陆明渊皱眉，“仅余九息。”
叶尘闭目，灵识铺展，三秒后睁眼：“怨念为引，执念为火。只要无人死于执念之中，阵法便无法点燃。”
他一步踏入大殿，目光扫过角落。一名黑袍人蜷缩于地，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口中喃喃不止。
“……师尊……我完成了……”
叶尘走近，一掌按其灵。那人身体一僵，眼神涣散，执念顷刻消散。
“断念。”叶尘收手，“现在，轮到我了。”
他割开手腕，鲜血喷涌，却被灵识牵引，化作一道血线，直射血晶。
血晶剧烈震颤，黑气翻腾，那张脸发出无声嘶吼。
叶尘咬牙，将一道古老灵识注入鲜血之郑灵识如刀，顺血线切入血晶内部，开始改写封印符文。原本指向“爆”的符纹，一寸寸扭转，终成“散”。
黑气倒流，血晶龟裂，却未爆炸，反而渗出缕缕清光，如雨洒落大地。
干裂的地面，竟有嫩芽破土而出。
“成了。”药无尘倚着门框，轻笑一声，随即咳出一口血。
陆明渊收剑入鞘，环视四周，确认再无威胁。
叶尘立于废墟中央，手腕伤口仍在流血，他却未理会。血滴落地，渗入泥土，那一片荒土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绿意。
他低头，凝视掌心那块残破令牌。裂痕仍在，却已不再发烫。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似山体塌陷。紧接着，地面微震，随即归于寂静。
药无尘扶着断柱站起，望向叶尘：“接下来呢？”
叶尘未语，只抬起手，轻轻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