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庭院里蔫掉的景草被晚风吹得轻轻晃动,叶片上残留的噬魂散毒痕,在昏暗中泛着淡淡的黑紫。叶枫站在石桌旁,目光落在洛倾雪怀里那只榆木药箱上——箱体边缘被岁月磨得圆润,铜扣上还留着父亲洛伯当年打磨的痕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阴阳针袋,金属针尾的冰凉触感让他愈发清醒:楚家余党虽被捆进柴房,可楚万雄还关在祠堂,药箱里若真藏着过往的秘密,或许能彻底斩断楚家纠缠多年的隐患。
“要不,我们现在就打开药箱看看?”清颜攥着手里的墨玉,玉身的温度已从之前的滚烫渐渐回落,却还是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力,像在提醒着他们尚未彻底消散的危险。她望着洛倾雪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还在犹豫,便轻声补充道:“倾雪姐,你要是怕触景生情,我们可以陪着你,有什么线索也好一起商量。你看,这药箱跟着洛伯走南闯北,肯定藏着不少能帮我们的东西。”
洛倾雪低头盯着药箱侧面那个模糊的“洛”字,指尖轻轻划过铜扣,冰凉的金属瞬间勾起一串儿时的记忆——那年她发高热,父亲就是用这只药箱装着退烧药草,守在她床边熬药,药香混着父亲身上的皂角味,成了她童年最安心的气息;后来她长大些,总爱趴在药庐柜台边,看父亲用这只药箱整理银针,偶尔还会偷偷打开箱内的抽屉,摸出父亲藏在里面的糖块。这些细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手扣住铜扣,指腹用力时,指甲都泛了白,“咔嗒”一声轻响,箱盖缓缓打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混杂着岁月的陈旧气息,瞬间漫满了整个庭院。
箱内铺着一层褪色的蓝布,布料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却依旧平整地覆盖着箱底,上面整齐叠着三本泛黄的手记,纸页边缘因常年翻阅而卷起,最上面放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身刻着和聚阴炉相似的螺旋纹路,只是纹路更浅,像是父亲刻意弱化了阴毒的印记。洛倾雪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最厚的那本手记,就像触到了父亲的温度,手指微微发颤,她用指腹轻轻拂去纸页上的薄尘,才缓缓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父亲的字刚劲有力,却在笔画转折处带着几分柔和,显然是怕墨水渗得太深,影响后续翻阅:“楚万雄曾登门求炼控刚丹,言称可保江湖安宁,实则欲借丹力控人心脉,婉拒之。”
“那时候我才五岁,母亲还在。”嫣然扶着孕肚,慢慢凑到石桌旁,指尖轻轻点在纸页上,指甲修剪得圆润,生怕刮破脆弱的纸页。她的目光落在“楚万雄”三个字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轻声回忆道:“母亲那时候总爱坐在院子里晒草药,一边翻晒阳和草,一边跟我,当年有位洛姓医士,医术高明,性子却刚直,因不愿帮楚家炼害饶毒丹,被楚万雄记恨,后来不知去向。我那时候还问她,这位医士会不会回来,母亲只摸了摸我的头,‘好人会有好报’——原来那位医士,就是你父亲。”
洛倾雪的手指沿着手记的字迹慢慢移动,继续往下翻。翻到第三页时,一张泛黄的药方从纸页间滑落,飘在石桌上,她连忙伸手去接,指尖触到药方边缘,才发现这张纸比手记的纸更厚,显然是父亲特意挑选的防潮纸张。药方上用红笔工整地标注着“阳和草为主,辅以西域雪莲,可解化阴水之毒”,红笔颜色虽已变淡,却依旧清晰,药方旁边还画着个简单的药庐草图,庐顶画着三朵的阳和草,角落用黑笔写着一行字:“嫣然母氏常来寻药,言楚万雄近年行径诡异,常派人搜罗活人精血,需多备解毒之药,以防不测。”
“我母亲和你父亲认识?”嫣然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掌心不自觉地泛起淡蓝微光,像是因情绪波动而催动了胎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的锦囊,锦囊是用旧布缝的,边角已经磨损,里面装着一包阳和草种子,“我母亲临终前,特意把这个塞给我,‘若遇洛家后人,可凭此相认,他们会帮你’。她还教我认阳和草,‘这草是救命草,不能用来害人’,我那时候不懂,只觉得母亲太心,现在才明白,这其中藏着这样的渊源。”
叶枫接过另一本较薄的手记,指尖轻轻捏着纸页边缘,生怕用力过猛把纸页撕破。翻到中间一页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紧——纸上画着聚阴炉的内部结构图,炉底用红笔圈出一个圆圈,旁边标注着“楚万雄私改阵眼,欲用活人精血炼残阴丹,搐若成,方圆百里生灵皆会被阴毒侵蚀,经脉尽断”,红笔旁边还附着一行用黑笔写的字,字迹比其他地方更潦草,显然是父亲匆忙间写下的:“已暗中改动图纸,将阳和草汁液混入阵眼材料,使残阴丹无法成型,然楚万雄多疑,恐早有后手,需尽快告知嫣然母氏,带嫣然远离楚家,护好她的至阴体质
“原来你父亲早就知道楚万雄的阴谋,还暗中破坏了残阴丹的炼制!”清颜忍不住惊呼出声,手里的墨玉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手记里的阴毒记载。她往前凑了凑,目光紧紧盯着图纸,“那他后来为什么会失踪?是不是被楚万雄发现了,派人害了他?”
洛倾雪的眼眶渐渐泛红,指尖捏着手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翻到最后一本手记的最后一页,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字迹却比之前的更重,像是父亲用尽了力气:“楚万雄察觉图纸被动过手脚,派人围堵药庐,吾已将关键线索藏于药庐地窖暗格,托付嫣然母氏带嫣然远走,往苏家方向去——苏家主与吾有旧,定会收留她们。吾则引开追兵,若吾不归,雪儿切记,勿寻吾,勿碰楚家炼药之术,好好学医,救死扶伤即可。”
读到最后一句,洛倾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滴在纸页上,晕开淡淡的墨痕,像在给父亲的字迹添上一抹遗憾。叶枫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巾,递到她手边,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的情绪:“你父亲是位英雄,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你们,也保护了很多无辜的人。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些真相,更要守住这份安稳,不让他的心血白费。以后有我们在,不会再让楚家的人伤害你。”
嫣然也扶着洛倾雪的肩膀,掌心的淡蓝微光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像一层温凉的水,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你父亲和我母亲,当年一定是想联手阻止楚万雄,只是没能来得及。如今我们知道了真相,更要顺着手记里的线索,查清楚家剩下的隐患,比如地窖里的线索,还有楚万雄的藏药地,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再害到人。”
几人正沉浸在过往的真相中,院外突然传来阿忠急促的脚步声,老仆跑得太急,裤脚沾着的泥土蹭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杂乱的痕迹。他冲到石桌旁,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连话都不完整:“叶公子!不……不好了!祠堂那边……那边有动静!楚万雄在里面大喊,迎…有要事要跟楚姑娘,还……还再不见他,就要咬舌自尽!”
“要事?”叶枫眉头一皱,猛地站起身,腰间的阴阳针袋因动作幅度太大,发出“哗啦”一声响。他的掌心瞬间凝起至刚力,淡金色的微光在指尖一闪而过,“他定是听到了我们在院子里的对话,知道我们找到了手记,想耍什么花招,用自尽来要挟嫣然。嫣然,你怀着重身子,留在这里,我和清颜、倾雪过去看看,有情况我们会及时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