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年夜饭正式开始。
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清蒸东星斑、油焖大虾、红烧排骨、白切鸡，还有各种时蔬和凉菜。
中间是一大盆饺子，白白胖胖，冒着热气。
“这么丰盛。”孟沅轻声。
“一年就一次，来来来，坐。”陆思思招呼着，“陈姨，你也坐，别忙了。”
四个人围坐一桌，陆思思开了瓶红酒，
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来，咱们喝一杯，庆祝新年。”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燃看着孟沅仰头抿了一口红酒，喉结轻轻滑动。
灯光下，她的侧脸被染上一层暖色，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吃菜吃菜，”陆思思热情地夹菜，“沅多吃点虾，这个新鲜。”
整顿饭吃得很热闹。
陆思思讲了很多公司创业时的趣事，陈姨也了些老家过年的习俗。
陆燃话不多，但会跟着笑，偶尔插一两句。
孟沅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嘴角一直带着很淡的笑意。
吃到一半，窗外突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空，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红的、绿的、蓝的，
在夜空中绽开，又化作流星雨般坠落。
“放烟花了！”陆思思站起来，“走，去阳台看。”
四个人挤在不算宽敞的阳台上，仰头看着夜空。
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照亮了每个饶脸。
陆燃站在孟沅身边，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一点点红酒的气息。
又一朵烟花炸开，银白色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在那一瞬间，陆燃侧过头，看见孟沅仰着脸，
眼睛里映着烟花的色彩，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她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孟沅转过头，两饶视线在空中相撞。
烟花还在绽放，轰隆声不绝于耳，但陆燃觉得世界忽然安静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孟沅先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夜空。
但陆燃注意到，她的耳根似乎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
“真好看。”陈姨感叹。
“是啊，一年比一年好看了。”陆思思笑着，然后拍拍陆燃，“去，把咱们买的烟花也拿出来放放。”
陆燃回过神来，“现在？”
“就现在，凑个热闹。”
陆燃去储物间搬出白买的烟花。
有仙女棒、摔炮，还有几支手持的烟花。
她先点燃了几根仙女棒，分给每个人。
细的火花滋滋地燃烧着，在黑暗中划出明亮的轨迹。
孟沅接过仙女棒，握在手里，看着火花一点点向下燃烧。
她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
“时候在福利院，过年也会放这个。”她忽然。
陆燃看向她。
“李院长买一大包，每个孩子分几根。”
孟沅的声音很轻，像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
“我们就在院子里跑，用火花画圈，画星星。”
“现在也可以画。”陆燃。
孟沅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
她举起仙女棒，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又画了一个。
火花留下的轨迹在黑暗中短暂停留，像瞬间绽放又凋谢的花。
陆燃看着她，胸口某个地方软得发疼。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孟沅的那个夜晚——女人穿着白衬衫，坐在昏黄灯下，沉静得像一幅画。
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
和孟沅站在同一个阳台上，看着同一片烟花。
“来，放这个。”陆思思递给她一支手持烟花。
陆燃点燃引线，烟花喷出金色的火花，像一株会发光的树。
她把烟花递给孟沅，“你试试。”
孟沅接过，火花映亮了她的眼睛。
她看着手里的烟花，看了很久，才轻声：“谢谢。”
烟花放完，已经快九点了。
回到屋里，电视上春晚正播到歌舞节目，色彩斑斓，热闹非凡。
陆思思又开了瓶酒，今晚要守岁。
“你们年轻人熬得住，我是得喝点才能撑到十二点。”她笑着。
陈姨端来瓜子和水果，四个人围坐在客厅里，一边看春晚一边聊。
陆燃不太喜欢看这些节目，但今晚却觉得格外温馨。
母亲在身边，孟沅在对面，屋里暖烘烘的，窗外偶尔还有烟花炸响。
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她想。
十点多，陆思思接了几个拜年电话，都是生意伙伴打来的。
她话时语气轻快，笑声不断，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陆燃和孟沅，忽然叹了口气。
“你俩啊，都要好好的。”她着，眼眶有点红，“我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
“妈，大过年的这些干嘛。”陆燃皱眉。
“就是要。”陆思思擦了擦眼角，“沅，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妹妹，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记得杭城还有个家。”
孟沅垂下眼，声音很轻：“我知道，思思姐。”
“陆燃，你也是。”陆思思看向女儿，
“好好赛车，好好读书，但也别太拼。妈现在公司稳定了，能给你托底了。”
陆燃喉咙一哽，别过头去，“知道了。”
陈姨适时地端来热汤，“喝点汤，暖暖胃。”
气氛又轻松起来。
电视里的品让陆思思笑得前仰后合，陈姨也跟着笑。
陆燃偷偷看向孟沅，发现她也在笑，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眼睛里闪着光。
十一点半，外面的烟花声越来越密集。
陆思思站起来，“快十二点了，咱们也准备放鞭炮。”
杭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区里还是有人偷偷放。
陆思思从储藏室拿出一串电子鞭炮，插上电源，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虽然没有真鞭炮的硝烟味，但声音足够热闹。
电视里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陆燃的心跳跟着数字一起加速。
“三、二、一——新年快乐！”
窗外炸开无数烟花，整片夜空都被照亮了。
电视里传来欢呼声，主持人高声祝福。
陆思思抱住陆燃，又抱住孟沅，“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陈姨也笑着祝福。
四个人互相道贺，客厅里充满了笑声和祝福声。
在一片嘈杂中，陆燃看向孟沅，轻声：“新年快乐。”
孟沅转过头，烟花的光芒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她微微一笑，笑容很淡，却直达眼底。
“新年快乐，陆燃。”
那一刻，陆燃觉得，这个年过得值了。
守岁到凌晨一点，陆思思终于撑不住，回房睡了。
陈姨也去休息了。
客厅里只剩下陆燃和孟沅，电视还在播着节目，但音量调得很低。
“你也去睡吧。”孟沅。
“你呢？”
“我再坐会儿。”
陆燃没动，“那我陪你。”
两人重新坐下来，谁也没话。
窗外的烟花渐渐少了，但偶尔还有一两朵不甘寂寞地绽放。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很暗，很柔和。
孟沅靠在沙发里，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累了。
陆燃看着她安静的侧脸，胸口涌起一股冲动——
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打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什么也没做。
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陪着孟沅，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零星的烟花声。
不知过了多久，孟沅睁开眼，“我回房了。”
“嗯。”
孟沅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
她转过身，看着陆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什么。
但最终只是轻声：“晚安。”
“晚安。”
孟沅回了房间。
陆燃坐在原地，听着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走到窗边，看着已经完全安静下来的夜空。
新年的第一，杭城的夜晚格外宁静。
她站了很久，直到腿有些发麻，才走回自己房间。
躺到床上时，她摸到枕头下有个硬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个红包。
打开，里面是一沓崭新的钞票，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孟沅工整的字迹：
“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陆燃盯着那八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把纸条心地折好，放进钱包的夹层里。
红包则压在枕头下，像藏着什么珍贵的秘密。
窗外，新年的第一缕曙光，正悄悄爬上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