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的太阳毒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陆燃戴着墨镜,靠在一辆改装越野车的引擎盖上,看着远处沙丘起伏的曲线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摄制组的无人机在上空嗡嗡作响,导演用夹杂着法语和英语的指令指挥着各个机位。
“陆,看这里!眼神要狠一点,对,想象你在赛道上超车!”
陆燃扯了扯嘴角,调整了一下站姿。
她穿着车队的防火赛车服——在这种气温下简直是酷刑——但赞助商要求必须穿。
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里层的吸汗衫。
这是俱乐部给她接的纪录片拍摄,主题是“速度与激情:女性赛车手的冒险”。
听起来挺酷,实际上就是让她在撒哈拉沙漠里摆拍各种造型,再配点励志旁白。
陆燃本来不想来,但经纪人这是提升国际形象的好机会,还能为车队拉赞助。
“行吧。”她当时这么,“就当度假。”
结果度假度到差点没命。
拍摄进行到第三,陆燃已经适应了这里的节奏。
白拍摄,晚上在临时营地整理素材,偶尔和摄制组的人喝点当地的薄荷茶。
沙漠的夜晚冷得出奇,和白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像两个极赌世界。
这下午,拍摄间隙,陆燃爬到附近一座沙丘顶上抽烟。
风很大,卷起细沙打在脸上,像针扎。
她眯着眼睛看向远方,戈壁滩延伸到际线,几株枯死的骆驼刺在风中摇晃。
然后她听到了引擎声。
不是摄制组的车,也不是当地军方的巡逻车——那些车的引擎声她记得。
这个声音更老旧,更吃力,像是快要散架的老吉普。
她从沙丘上望下去,看见一辆灰扑颇越野车在戈壁滩上颠簸前行,卷起一路黄尘。
车上的人开得很急,路线也不稳,像在躲避什么。
陆燃皱起眉。
来之前剧组的安全顾问反复强调过,这一带虽然相对安全,但偶尔会有地方武装冲突,还有盗匪出没。
让他们不要离开指定区域,随身带好防身武器——每人发了一把格洛克手枪和两个弹夹,是“以防万一”。
她本来觉得题大做,但现在看着那辆慌不择路的车,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福
引擎声突然停了。
陆燃屏住呼吸。
风还在呼啸,沙粒打在墨镜上发出细密的响声。
几秒后,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不是爆炸,更像是重物撞击。
“操。”她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就往沙丘下冲。
摄制组的人还在原地调整设备,见她跑过来,导演喊:“陆,你去哪?马上要拍下一组了!”
“有点事!”陆燃头也不回,跳上她那辆改装越野车——
这车是剧组专门准备的,沙漠性能极佳,还做了轻量化改装。
她拧钥匙点火,引擎轰鸣起来,像一头苏醒的野兽。
“你干什么?!”经纪人李承宇从帐篷里冲出来,“拍摄还没结束!”
“救人!”陆燃甩下两个字,一脚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沙子被轮胎卷起,在空中形成一道黄色的烟尘。
陆燃握紧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
那辆老吉普停在约莫两公里外,车身歪斜,像是撞上了什么。
她开得很快,在起伏的沙地上飞驰,车身剧烈颠簸,安全带勒得她肩膀生疼。
六年来在赛道上练出的车感此刻派上了用场——
她能预判沙丘的起伏,能在轮胎打滑的瞬间调整方向,能在极限速度下保持控制。
距离缩短到五百米时,她看见了那辆车的全貌——左侧车门凹陷,车窗碎裂,安全气囊弹了出来。
车子卡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和沙丘之间,动弹不得。
还有更糟糕的。
远处扬起几道烟尘,三辆皮卡车正朝这个方向驶来。
车斗里站着人,手里拿着东西——在阳光反射下,能看出是枪。
陆燃的心沉了下去。
她猛踩油门,越野车发出怒吼,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停在那辆受损的老吉普旁边。
她跳下车,右手按在腰间——那里别着剧组发的手枪。
沙漠的热风扑面而来,带着沙土和危险的气息。
吉普车的驾驶座上,一个女人趴在方向盘上,额头有血。
听到动静,她艰难地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何年?”陆燃脱口而出。
何年的眼镜碎了,右额角一道伤口正在渗血,白衬衫上沾满了沙土和血迹。
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眼神依然清醒锐利。
见到陆燃,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如释重负。
“陆……陆燃?”她的声音很哑。
“别话。”陆燃拉开车门,安全带卡住了,她抽出随身带的战术刀,一刀割断。
何年的左腿被变形的中控台卡住,动弹不得。
远处,皮卡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抓紧。”陆燃,声音冷静得不像她自己。
她回到自己车上,从后备箱拿出一根拖车绳,快速拴在两辆车之间。
然后她跳回驾驶座,挂倒挡,猛踩油门。
改装越野车的四轮驱动发出低吼,轮胎在沙地上疯狂空转,扬起漫沙尘。
拖车绳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老吉普的金属框架吱呀作响,一点点被从岩石和沙丘的夹缝中拖出来。
“出来了!”陆燃喊。
她停下车,跑回去,把何年从驾驶座拖出来。
何年左腿使不上力,几乎整个人挂在陆燃身上。
陆燃半扶半抱把她弄到自己车的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这时,第一辆皮卡车已经进入射程。
子弹打在沙地上,激起一朵朵沙花。
陆燃骂了一句脏话,跳上驾驶座,猛打方向盘,
车子在沙地上划出一个急转弯,朝摄制组营地的方向冲去。
“低头!”她吼。
何年下意识俯身。
后车窗传来碎裂声——子弹打穿了玻璃,在车内呼啸而过,击中仪表盘,火花四溅。
陆燃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追兵。
三辆皮卡车,每辆车斗里站了三四人,手里都有自动武器。
这不是盗匪,更像是地方武装。
她右手握方向盘,左手从腰间拔出手枪,伸出车窗,朝后连开三枪。
没有瞄准,只是威慑。追兵的车速明显慢了一下。
戈壁滩上上演了一场生死追逐。
陆燃把油门踩到底,改装越野车在沙丘间飞跃,落地时剧烈颠簸,几乎要散架。
何年死死抓住扶手,脸色苍白,但咬着牙没出声。
“你会用枪吗?”陆燃问,眼睛盯着前方。
“会一点。”何年的声音在颠簸中断断续续。
陆燃把枪扔给她:“换弹夹,在手套箱里。”
何年打开手套箱,里面除了两个备用弹夹,还有一瓶水、一包压缩饼干和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她取出弹夹,笨拙但准确地给手枪换上,然后把手枪递还给陆燃。
“你自己留着。”陆燃,“防身。”
她着,又是一个急转弯,车子侧倾得几乎要翻倒。
何年抓紧车门把手,指节发白。
追兵越来越近。
子弹不时打在车身上,发出叮当的响声。
陆燃的大脑高速运转——不能直线跑,那样是活靶子。
要利用地形,利用沙丘的掩护。
她想起在纽博格林训练时学到的技巧:如何预判弯道,如何利用地形优势,如何在极限状态下保持控制。
那些技巧现在救了她俩的命。
前方出现一片岩石区,巨大的风蚀岩像怪兽的牙齿般耸立。
陆燃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车子在岩石间穿梭,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音。
追兵的皮卡车体型较大,在这种地形下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陆燃看准时机,猛踩刹车,车子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弧形,车头调转一百八十度。
她右手握枪,伸出车窗,瞄准最近一辆皮卡车的轮胎。
三枪。
第一枪打偏了,打在车身上。
第二枪击中了前轮。
皮卡车失控,撞上一块岩石,车斗里的人被甩飞出去。
另外两辆车见状,不敢贸然进入岩石区,停在边缘,车上的人开始下车徒步追击。
“坐稳。”陆燃,重新挂挡,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岩石区。
她把速度提到极限,戈壁滩在车窗外飞速后退。
后视镜里,追兵的身影越来越,最后变成几个黑点,消失在飞扬的沙尘郑
确认安全后,陆燃才放缓车速。
她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头发,握方向盘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是肾上腺素飙升后的反应。
她转头看何年。
何年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额头抵在膝盖上,肩膀在轻微起伏
“没事了。”陆燃,声音有些哑。
何年慢慢直起身。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
她看着陆燃,看了很久,然后:“谢谢。”
“不用谢。”陆燃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水扔给她,“喝点。”
何年接过来,拧开瓶盖,口喝着。她的手也在抖,水洒出来一些,滴在裤子上。
陆燃自己也开了瓶水,一口气灌了半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平复了狂跳的心脏。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商务谈牛”何年擦掉嘴角的水渍,“公司在考虑投资这里的稀土矿,我过来做尽调。
本来谈得差不多了,准备返程,结果……”
她没完,但陆燃懂了。这种资源丰富但局势不稳的地方,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你的腿怎么样?”陆燃问。
何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
裤腿被划破了,能看到里面的伤口,不深,但流血不少。
“应该没骨折,就是被卡住的时候划伤了。”她。
陆燃从后备箱翻出剧组的急救包,扔给何年:“自己处理一下。”
她重新发动车子,朝摄制组营地的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