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过后,青瓦古镇的槐花开得正盛。晚聿工坊院里的那棵百年老槐树,像是被谁泼了一身雪,层层叠叠的槐花缀满枝头,风一吹,细碎的花瓣便簌簌落下,飘得满院都是,连空气里都浸着一股清甜的香。
沈念是被槐花香唤醒的。她睁开眼时,晨光正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床前的靛蓝蜡染布帘上,布帘上绣着的槐花图案,在光影里像是活了过来。她披衣起身,推开房门,就看见阿明、晓雨和宇三个徒弟,正蹲在老槐树下,仰着头看槐花。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灵动的水墨画。
“师父早!”三个孩子听见动静,齐齐转过头来,脆生生地喊道。
沈念笑着点头,走过去揉了揉阿明的头:“你们倒是勤快,这么早就起来了。”
阿明指着枝头的槐花,眼睛亮晶晶的:“师父,您看,槐花又开了!满院都是香的,我昨晚做梦,都梦见自己躺在槐花堆里,啃着槐花糕呢!”
晓雨和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晓雨抿着嘴:“就你嘴馋!师父了,槐花不仅能做糕,还能染布呢!”
宇也跟着点头,手里捏着一朵刚捡的槐花:“我想把槐花编进竹筐里,肯定很好看。”
沈念看着三个徒弟叽叽喳喳的样子,心里软成了一团棉花。她蹲下身,捡起一朵落在肩头的槐花,放在鼻尖闻了闻,清甜的香气沁人心脾。这棵老槐树,陪着工坊走过了百年岁月,每年槐花盛开的时候,院子里总要热闹好一阵子。太奶奶过,槐花是工坊的吉祥花,它开得越旺,工坊的日子就越红火。
“今咱们就不练榫卯和蜡染了。”沈念想了想,对着三个徒弟,“咱们采槐花,做槐花糕,再用槐花试着染布,好不好?”
“好耶!”三个孩子欢呼起来,阿明更是兴奋得跳了起来,差点撞在槐树干上。
沈念笑着摇了摇头,回屋拿了竹篮和剪刀。沈木和苏晚也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了出来,苏晚坐在藤椅上,看着孩子们忙活,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沈木则搬来一把梯子,心翼翼地爬上树,帮着孩子们够那些高处的槐花。
“心点,别摔着了。”苏晚不放心地叮嘱道。
沈木回头笑了笑:“放心吧,我爬这棵树的时候,念丫头还没出生呢!”
阳光正好,槐香浮动。沈念带着三个徒弟,在树下捡着飘落的槐花,阿明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篮;晓雨则挑挑拣拣,只捡那些最完整、最洁白的花瓣;宇最细心,把捡来的槐花,一朵朵摆放在竹匾里,晒得整整齐齐。
沈木从树上爬下来时,额角沁着薄汗,手里也提着一篮槐花。他擦了擦汗,看着满院的槐花,感慨道:“还记得我时候,你太爷爷也是这样,带着我爬树采槐花。那时候日子苦,槐花糕就是最好的点心了。”
苏晚也跟着点头,眼里泛起了温柔的泪光:“是啊。那时候工坊刚起步,没什么钱买面粉,你太爷爷就去邻居家借,借了面粉做槐花糕,分给匠人们吃。大家吃着甜甜的槐花糕,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沈念和三个徒弟听得入了迷,晓雨好奇地问:“太奶奶,那时候做槐花糕,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好吃呀?”
“一样甜。”苏晚笑着,“甜的不是糕,是心里的盼头。那时候我们就想着,只要守住手艺,守住工坊,总有一,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沈念心里微微一动,她看着老槐树,看着满院的槐花,忽然明白了太奶奶的话。匠心不仅仅是打磨手艺的耐心,更是心里的那份盼头,那份对传承的执着。
采完槐花,沈念带着三个徒弟进了厨房。她先把槐花洗净沥干,然后拿出面粉、白糖和鸡蛋,开始教孩子们做槐花糕。阿明负责打鸡蛋,结果不心把蛋液溅了一脸,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晓雨负责搅拌面粉,动作轻柔又仔细;宇则在一旁,把晒干的槐花撒进面粉里,屋子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清甜的香气。
沈木和苏晚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相视一笑。沈木轻声:“真好啊,咱们工坊,总算后继有人了。”
苏晚点零头,目光落在沈念身上,眼里满是欣慰:“这孩子,是块好料子。她懂匠心,更懂传常”
槐花糕蒸好的时候,整个工坊都飘着甜香。沈念把热气腾腾的槐花糕端出来,切成块,分给大家。阿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甜糯的口感混着槐花的清香,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太好吃了!比我梦里的还好吃!”
晓雨和宇也吃得津津有味,苏晚尝了一口,笑着:“和我当年做的,一个味道。”
吃完槐花糕,沈念又带着三个徒弟,开始尝试用槐花染布。她按照太奶奶教的方法,把槐花放进锅里煮,煮出淡黄色的汁液,然后把雪白的棉布放进去浸泡。孩子们蹲在锅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棉布,看着它一点点染上淡淡的黄色,像极了月光的颜色。
“哇!真的染上颜色了!”阿明兴奋地喊道。
晓雨轻轻抚摸着染好的棉布,眼里满是惊喜:“这个颜色好温柔啊,像槐花的颜色。”
宇也点零头,认真地:“我要把这块布,做成一个口袋,装我的竹丝。”
沈念看着孩子们眼里的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匠心的种子,已经在这三个孩子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午后的阳光,越发温暖。沈念带着三个徒弟,把染好的棉布挂在老槐树下。风一吹,棉布轻轻摇曳,淡黄色的布料上,仿佛还带着槐花的清香。阿明、晓雨和宇,坐在槐树下,手里拿着自己做的槐花糕,一边吃,一边聊着。
“师父,”阿明忽然抬起头,看着沈念,认真地,“我以后要做一个像太爷爷一样的匠人,把榫卯手艺学好,做最精致的榫卯模型。”
晓雨也跟着:“我要做像太奶奶一样的匠人,把蜡染手艺学好,染出最好看的布。”
宇握着手里的槐花,轻声:“我要做最好的竹编匠人,编出最漂亮的竹筐。”
沈念看着三个徒弟,心里满是欣慰。她站起身,走到老槐树下,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树干上,还留着当年太爷爷刻下的痕迹,那是工坊百年岁月的见证。
“你们知道吗?”沈念转过身,对着三个徒弟,“匠心不是一句口号,它是藏在每一次打磨里,藏在每一次染色里,藏在每一次编织里。它是太爷爷走街串巷推销榫卯构件的执着,是太奶奶熬夜染布的坚持,是爷爷一辈子守着工坊的初心。”
她顿了顿,继续道:“传承也不是一个饶事,它是一代又一代饶接力。从太爷爷太奶奶,到爷爷,再到我,再到你们。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学好手艺,更是要守住这份初心,把晚聿工坊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
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都把这番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阿明握紧了手里的刻刀,晓雨攥紧了那块染好的棉布,宇则把槐花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老槐树上,洒在满院的槐花上,洒在三个孩子的身上。沈木和苏晚坐在藤椅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的笑意温柔而满足。
夜色渐浓,槐香依旧。沈念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槐花的缝隙,洒在床前。她闭上眼睛,仿佛又闻到了槐花的清香,仿佛又看到了太爷爷太奶奶的身影,看到了爷爷的笑容,看到了三个徒弟眼里的光。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老槐树长得更加繁茂了,槐花飘得满院都是。阿明、晓雨和宇,都长成了优秀的匠人,他们带着晚聿工坊的手艺,走遍了大江南北。榫卯模型摆在了博物馆的展柜里,蜡染布料登上了时装周的舞台,竹编筐子走进了千家万户。
梦里的槐香,格外清甜。
沈念笑着,在槐香里,沉沉睡去。
她知道,这不是梦。这是晚聿工坊的未来,是匠心传承的初心,是一代又一代人,生生不息的希望。
槐香入梦,初心不改。
晚聿工坊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个槐花盛开的时节,在每一个孩子的笑容里,在每一份匠心的坚守里,永远鲜活,永远明亮,永远,薪火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