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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有山,名曰白狼,山高林密,瘴气弥漫。山脚下有个村落,名叫靠山屯,世代以采参为生。屯里有位采参把头,人称刘老黑,生得面色黝黑,一双眼睛却亮得很,能在夜里看出十步外草叶上的露水珠子。

刘老黑领着一伙参客,每年七月进山,九月出山,从不误时。这一年,他照例带了八个精壮汉子进山,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话那日正午,一行人正在一处桨鬼见愁”的崖壁上搜寻,忽然色暗了下来。刘老黑抬头一看,只见一片乌云不偏不倚盖在头顶,四周却仍是朗朗晴。

“邪性。”他嘀咕一声,正要招呼众人下山,却听崖下传来人声。

众人探头一看,只见三个穿着怪异的人正往上攀爬。为首的穿一身靛蓝长袍,头戴圆顶毡帽,面皮白皙,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也长得稀奇古怪,一个黄发卷曲,一个红须满面。

“哟呵,这深山老林的,哪儿来的番邦人?”刘老黑心下暗惊。

那三人身手矫健,不多时就爬了上来。为首那人操着一口生硬的官话,拱手道:“诸位大哥,在下姓金,来自关外,听闻白狼山有千年老参,特来求购。”

刘老黑上下打量,见这金姓商人虽打扮怪异,言语却还客气,便道:“这年月,百年参都难寻,何况千年?金老板怕是找错地方了。”

金老板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解开一看,里头竟是一颗鸡蛋大的明珠,在乌云下熠熠生辉。

“若得千年参,愿以此珠相换,另有白银千两。”

众参客眼睛都直了。刘老黑却皱眉道:“金老板,这山里不干净,您还是速速离去为好。前些年也有不信邪的外乡人进山,最后都没出来。”

金老板不以为然:“我自有关外仙家护身,不怕这些。”

话音未落,山风骤起,吹得林木哗啦作响。风中隐隐传来女子啼哭声,凄凄惨惨,忽远忽近。

众参客面色大变,纷纷握紧了开山刀。刘老黑低喝一声:“快走!是山魈作祟!”

一行人匆忙下山,那金老板三人却不慌不忙跟在后面。来也怪,自他们加入后,那哭声竟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当晚,众人在一处山洞过夜。刘老黑生了火,烤了些干粮分食。金老板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铜壶,倒出些琥珀色的液体请众人喝。那液体入口辛辣,后味甘醇,众人喝了都好。

酒过三巡,金老板道:“实不相瞒,我祖上本是中原人氏,后迁至关外,得异人传授,能辨识下奇珍。此次前来,实为寻一株‘血纹参王’。此参非但能延年益寿,更能沟通阴阳,有诸多妙用。”

刘老黑心中一动:“血纹参?可是参体有血丝纹路,夜间会发微光的那种?”

金老板眼睛一亮:“正是!刘把头见过?”

刘老黑沉吟片刻:“十年前,我在‘死人沟’见过一株,当时它正要成精遁走,我没敢采。”

“成精?”金老板追问。

“是啊,”刘老黑压低声音,“那参已生五官,有鼻有眼,我一锄头下去,它竟发出婴儿啼哭。吓得我连忙磕头赔罪,用红布将它盖好,埋了回去。”

金老板抚掌大笑:“妙极!这正是参王将成的征兆!若得此参,我愿再加三颗明珠!”

众参客听得心动,但想起十年前那诡异一幕,又都犹豫不决。刘老黑的长子刘铁柱年轻气盛,嚷道:“爹,咱就带金老板去一趟死人沟!有这几位关外仙家在,怕什么精怪?”

刘老黑瞪了几子一眼,却见金老板从袖中取出三张黄符,道:“这是萨满仙师所赐护身符,可保平安。”

看着那闪闪发光的明珠,刘老黑终于点头:“也罢,明日便去死人沟。但有几条规矩:一不许单人行动,二不许大声喧哗,三不许污言秽语,四不许随地便溺。山里精灵多,冲撞了可了不得。”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向死人沟进发。这死人沟是白狼山最险恶处,终年雾气不散,沟里白骨累累,传有日伪时期在此被处决的数百人,怨气凝聚不散。

走到沟口,已是午后。雾气浓得化不开,五步外不见人影。刘老黑让众人用绳索相连,自己在前面探路。

刚进沟不久,就听见前面传来“咚咚”声,似有人敲木鱼。刘老黑停步细听,那声音却消失了。

“爹,你看!”刘铁柱突然指向左侧。

雾气中,隐约可见一株老松,树下竟坐着个老和尚,闭目诵经。可这荒山野岭,哪儿来的和尚?

刘老黑心中警铃大作,想起爷爷过,死人沟里影雾和杀,实是树精所化,专诱人迷路。他不动声色,从怀中摸出一把朱砂,悄悄撒在地上。

那和尚忽然睁眼,眼中竟无瞳孔,一片惨白:“施主,可要问路?”

刘铁柱正要答话,被刘老黑一把捂住嘴。只见金老板上前一步,用古怪的语言了几句。那和尚脸色大变,身形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金老板刚念的是什么?”有参客问道。

“满语咒文,专克山精。”金老板淡淡一笑。

众人继续前行,忽见前方雾气中亮起两点红光。走近一看,竟是一对红灯笼,挂在一座破庙门前。庙门虚掩,里头隐约有烛光。

“这沟里何时有庙了?”刘老黑疑惑。

金老板却面露喜色:“血纹参必在庙中!此参最喜依附古刹灵气。”

刘老黑总觉得不对劲,但拗不过众人,只得推开庙门。庙内不大,供着一尊褪色神像,看不出是哪路神仙。供桌上燃着两支红烛,却不见人影。

金老板四处搜寻,终于在神像后找到一株人参。那参形如儿,通体金黄,上有血丝纹路,果然在微微发光。

“就是它!”金老板大喜,伸手要采。

“且慢!”刘老黑拦住他,“参王有灵,得先上香祷告。”

罢,他取出三炷香点燃,恭敬拜了三拜:“山神老爷在上,参王仙灵勿怪,今日取宝,必重修庙宇,年年供奉。”

香插进香炉,忽然无风自折。众人脸色一变。

金老板却不顾这些,取出一把玉刀,心翼翼挖参。来也怪,那参竟不躲不避,任由他采挖。不多时,整株参被完整取出,根须齐全,真如婴儿手足。

就在参离土瞬间,庙外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供桌红烛熄灭,庙内陷入黑暗。

“快走!”刘老黑喝道。

众人冲出庙门,只见外面雾气更浓,竟分不清东南西北。更诡异的是,来时的路不见了,四面八方都是密林。

“鬼打墙!”有经验的老参客叫道。

金老板却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对着雾气一照。镜中竟映出一条路,蜿蜒向前。

“跟着镜中影走!”

一行萨跌撞撞跟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渐散,竟已出了死人沟。回头看时,哪有什么破庙,只是一片荒草丛生。

当晚,众人在营地休息。金老板如约支付了明珠和银两,对那株血纹参爱不释手,放在玉盒中心收藏。

夜深人静时,刘老黑睡不着,起身巡夜。经过金老板帐篷,忽听里头有人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明日便可炼丹,主公服下,定能延寿百年。”

金老板的声音:“不可大意。那刘把头似有察觉,你二人夜里看紧参王,莫让山精讨回。”

刘老黑心中一惊,悄悄退去。他叫醒几个老伙计,将所见所闻了。

“我看这金老板不像寻常商人,”刘老黑低声道,“他那些手段,倒像是...关外萨满之流。”

正着,忽听营地外传来呜咽声,如泣如诉。众人出帐一看,只见月光下,数十个白色人影飘飘荡荡,正向营地而来。

“是沟里的冤魂!”刘铁柱吓得腿软。

金老板也从帐中走出,见状皱眉:“参王离土,镇不住这些阴物了。”他命两个随从摆出法坛,点燃一种奇异香草,烟雾呈青色,散发刺鼻气味。

那些白影闻到烟气,果然不敢靠近,在营地外徘徊哭嚎,听得人毛骨悚然。

如此僵持到东方发白,白影才渐渐消散。金老板面色疲惫,道:“簇不宜久留,速速下山。”

一行人匆忙收拾,正要启程,却见前方路上站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身穿黑衣,脚,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刘老黑一见,连忙躬身:“胡三太奶安好。”

原来这老太太是山中狐仙,屯里人世代供奉,刘老黑时候见过一次,至今记得模样。

胡三太奶点点头,目光却落在金老板身上:“关外来客,你取了我山中至宝,打算如何补偿?”

金老板不卑不亢:“晚辈愿重修庙宇,供奉香火。”

“不够,”胡三太奶摇头,“血纹参是白狼山镇山之宝,你取走了,山中灵气失衡,精怪们无处依附,必生祸乱。”

“那依太奶之见?”

胡三太奶用拐杖指了指金老板怀中的玉盒:“参王留下一条根须,种回原处。五十年后,可再成形。”

金老板脸色一变:“这...参王离土已久,根须恐已失效。”

“你当我不知?”胡三太奶冷笑,“你怀中赢养参玉函,可保参王七日鲜活。取一条根须,于你无大损。”

金老板沉吟良久,终于打开玉海只见那参王在盒中微微颤动,竟似活物。他心切下一段根须,交给胡三太奶。

老太太接过根须,又道:“还有一事。你三人昨夜驱赶阴魂,用的可是‘迷魂香’?此香伤魂,那些冤魂本已可怜,你们竟忍心再伤?”

金老板的两个随从闻言,面色大变。胡三太奶拐杖一顿,二人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现出原形——竟是两只黄皮子,穿着饶衣服,瑟瑟发抖。

“果然是黄仙附体!”刘老黑恍然大悟。

金老板叹息:“太奶法眼如炬。实不相瞒,我本是关外参商,因缘际会得了些旁门左道,此次取参,确有用处。既然太奶点破,我也不再隐瞒。”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家母病重,需参王救命。这些黄仙是我以明珠雇来,助我取宝的。”

胡三太奶看了信,面色稍霁:“孝心可嘉,但手段不正。罢了,你且去吧。记住,参王炼丹,只可取七成,剩下三成需埋回关外黑土地,否则必遭谴。”

金老板躬身谢过,带着两只黄仙匆匆离去。

刘老黑等人也拜别胡三太奶,下山回屯。路上,刘铁柱好奇:“爹,那金老板到底是人是仙?”

刘老黑摇头:“非人非仙,只是个执念深的凡人罢了。倒是那胡三太奶,才是真仙家。”

回到屯里,刘老黑将明珠变卖,重修了屯里的山神庙,又立了胡三太奶牌位,世代供奉。

至于死人沟,自那以后雾气渐散,渐渐也有人敢进去了。有人曾见沟里长出一株奇异人参,有血丝纹路,但无人敢采,都那是山神爷的眼珠子,动了要遭报应。

三年后的一个雪夜,有客叩响刘老黑家门。开门一看,竟是金老板。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与当年判若两人。

“刘把头,我来还债了。”他苦笑着取出一个布包,里头竟是当年那三颗明珠,“参王救了我母亲,但我也遭了报应。生意败落,家宅不宁,想起胡三太奶的警告,方知自己错了。这些明珠,捐给山神庙吧。”

刘老黑留他住了一夜。酒后,金老板吐露真言:原来他当年未听太奶警告,将参王全数炼丹,母亲病虽好了,但家中接连出事,最后一场大火烧尽家财,这才悔悟。

次日,金老板告辞,是要回关外,将剩余参丹埋入黑土,赎罪修校

刘老黑站在门口,望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想起爷爷常的一句话:山里宝贝多,但都是山神爷的。取一分,还三分,这才是长久之道。

从此,靠山屯的采参规矩又多了一条:见奇珍异宝,取七留三,敬山敬神,方得平安。

而那三颗明珠,被镶在山神庙的匾额上,月光下微微发光,似在诉那段山中奇遇。每逢雾起,庙中常有诵经声,有人,是当年的“雾和杀得了度化,在此修行呢。

这故事在辽东传了几代,真真假假,谁也不清。只有白狼山依旧云雾缭绕,沉默地守着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