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茶根密码
徒禁林边缘时,苏清辞的裤脚已经被藤蔓划得稀烂,脚踝处缠着几道深紫色的根须,皮肤被勒出了血痕,隐隐传来麻木的痒意。陆时砚蹲下身帮她解开根须,指尖触到她皮肤的瞬间,两人胸口的印记同时发烫,像有团火在皮下灼烧。
“这根须有问题,”他把断落的根须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拧成了疙瘩,“有血茶的腥气,但多了种……尸腐味。”
顾明远举着砍刀警戒四周,深紫色的茶苗追到禁林边缘就停下了,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叶片却依然在疯狂颤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他们的狼狈。“这里的土壤有问题,”他指着地面的断层,“禁林里的泥土是灰黑色的,边缘却是正常的黄棕色,像是被人为隔开的。”
苏清辞忽然注意到,那些停在边缘的茶苗,根部都朝着一个方向倾斜——正是忆镜所在的石壁。她想起铜镜里翻滚的黑雾,想起那些嘶哑的低语,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它们在守护那面镜子,或者……在守护镜子里的东西。”
陆时砚从背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从育苗棚遗址找到的焦黑土壤:“禁林的土样和这个成分相似,都含有大量的腐殖质和……骨灰。”他的声音艰涩,“沈墨当年烧毁育苗棚时,可能把什么东西埋进了禁林,才让这里的茶苗发生了变异。”
衣兜里的茶信虫突然躁动起来,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它剧烈的撞击。苏清辞把它掏出来,只见玻璃罐里的甲虫背甲荧光闪烁,触角死死指着禁林深处,像是在示警某种极其危险的存在。
“它在怕什么?”顾明远的声音压低了些,砍刀握得更紧了。
“不知道,但肯定和忆镜有关,”苏清辞将茶信虫放回兜里,目光落在陆时砚胸口的印记上,那里的深粉色比刚才更深了些,“我们的印记在发烫,明附近有强烈的血茶基因波动,比九爷培育的那株更甚。”
三人徒安全距离后,顾明远用对讲机联系了警方的技术队,约定亮后再进禁林勘察。回到茶棚时,已经擦黑,王奶奶煮了姜汤,姜辣的气息混着茶香,驱散了些禁林带来的寒意。
“你们不该去禁林的,”王奶奶往苏清辞碗里添了勺红糖,眼神里满是担忧,“张大爷活着的时候,那片林子是‘养煞地’,民国时埋过不少死人,连日本兵都绕着走。”
苏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埋的是什么人?”
“听是当年莲社清理内鬼时杀的人,”王奶奶的声音压得很低,“头七那,有人看见林子里飘着绿火,还听见炒茶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重复死前的事。”
炒茶的声音?苏清辞忽然想起忆镜里外祖父炒茶的画面,难道那些不是记忆,而是……亡魂的执念?
夜里,苏清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胸口的印记时不时发烫,像是在呼应着禁林的某种召唤。她悄悄起身,走到窗边,看见陆时砚的房间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他低头看书的影子——他在研究那本“解血茶方”,希望能找到克制变异茶苗的办法。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开门时,正看见陆时砚对着台灯下的老茶根发呆。那根茶根被剖成了两半,横截面的纹路里嵌着些细的金属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这是从禁林边缘挖的,”他指着金属碎片,“成分和忆镜的铜锈一致,明老茶树的根须一直往禁林里延伸,像是在……吸收镜子的力量。”
苏清辞凑近细看,突然发现茶根的纹路很奇怪,不是自然生长的螺旋状,而是像人为刻上去的符号,与“解血茶方”最后一页的双印符号隐隐呼应。“这是密码,”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外祖父用茶根的生长纹路记录了什么!”
两人连夜对照茶根纹路和方子里的符号,终于破解出一段文字:“忆镜藏魂,以血为食,双印为匙,可锁可放,若见镜中鬼影,需以茶引为饵,诱其入茶根囚笼。”
苏清辞的呼吸骤然停滞。忆镜里藏着亡魂?而且是以血为食的邪物?外祖父当年留下这段话,显然早就预料到会有今。
“茶引……”陆时砚的声音带着凝重,“我们手里的茶引只是半卷,另一半在沈墨手里,他冲进火海时肯定带走了。”
“不一定,”苏清辞忽然想起育苗棚遗址里的焦黑土壤,“沈墨是想赎罪的,他可能把茶引藏在了某个地方,作为克制忆镜的最后手段。”
就在这时,茶棚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霖上。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抓起身边的砍刀和银茶刀,悄悄走到门口。
月光下,禁林边缘的老茶树下,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破旧的民国长衫,手里捧着个烧焦的木盒,正机械地重复着炒茶的动作。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见胸口有个淡淡的茶芽印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亮。
“是……外祖父?”苏清辞的声音发颤,手里的银茶刀差点掉在地上。
陆时砚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低声道:“是忆镜里的鬼影被引出来了!他手里的木涵…可能装着另一半茶引!”
鬼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炒茶的动作猛地停下,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他的脸,正是忆镜里年轻的外祖父,只是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他举起木盒,嘶哑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茶引……归位……”
话音未落,禁林深处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无数深紫色的藤蔓破土而出,朝着鬼影和他们的方向蔓延过来,速度比白快了数倍。陆时砚拉着苏清辞往后退,却见鬼影突然将木盒朝他们扔过来,自己则转身冲向藤蔓,像是在掩护他们。
“快走!”鬼影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带着外祖父特有的温和,“别让我的心血……白费……”
藤蔓瞬间将鬼影吞噬,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燃烧。苏清辞接住木盒,入手滚烫,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另一半茶引,已经被烧得焦黑,却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印记——与他们胸口的茶芽完美契合。
禁林深处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陆时砚紧紧握住苏清辞的手,两人胸口的印记烫得惊人,像是在与某种力量共鸣。
“按外祖父的话做,”苏清辞的声音异常坚定,将两半茶引拼在一起,“用茶引当饵,把鬼影和变异茶苗都引进茶根囚笼!”
陆时砚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煤油和火把:“茶根囚笼在老茶树下的暗格,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两人往老茶树的方向跑,身后的藤蔓还在疯狂追赶,月光下,那些深紫色的叶片上隐约映出无数张人脸,有外祖父的,有沈墨的,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都在无声地嘶吼。
苏清辞知道,今晚将是决定茶林命阅最后一战。无论是镜中鬼影,还是变异的血茶基因,都必须被彻底封印,才能让这片土地真正安宁。而她和陆时砚胸口的印记,将是开启这场封印的钥匙,也是守护茶林的最后希望。
老茶树的轮廓在月光下越来越清晰,树洞里的暗格仿佛在发出微弱的光芒,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苏清辞握紧手中的茶引,感受着陆时砚掌心传来的力量,心跳与他的同步,与老茶树的脉搏同步,与这片土地的呼吸同步。
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