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电箱的闸刀还在那儿卡着,没动。钳子横在半空,像是被人随手一扔就定住了。欢宝儿坐在法阵中央,眼睛闭着,手掐着印,嘴里念着经。最后一个影子牵着她的衣角,蹲在她脚边,一动不动。
香已经烧完了,灰落在米堆里,碎成一撮。玉佩贴在她掌心,热得发烫,像是刚从太阳底下拿回来的石头。
突然,墙缝里渗出一股黑气,不是烟,也不是雾,顺着地面爬,像蚂蚁过路那样密密麻麻。它绕过粉笔画的格子,直奔香炉。香炉晃了一下,倒了,米撒了一地。
欢宝儿眼皮跳了跳,左手没松印,右手摸到桃木剑柄。她手腕一转,剑身横扫,在面前划出一道金线。那黑气撞上去,发出“滋”的一声,缩了回去。
可不等她喘口气,角落里的金属舱“嗡”地响了。蓝光从缝隙里钻出来,比之前亮,照在地上,正好打在九宫阵的西北角。那一张符纸“啪”地裂开,边缘卷起来,像是被火燎过。
她知道不对劲了。
这地方不该有电,也不该有反应。机器早就断了源,连保险丝都烧没了。能启动的,只有被人动过手脚的东西。
她咬住下唇,舌尖顶了顶牙根,没敢睁眼。咒语不能停,一停,魂光就会散,那个影子就得被拉回去。她轻轻挪了右脚,避开头顶一根垂下来的铁管。那管子刚才还挂着蜘蛛网,现在却自己弯了腰,冲她脑袋砸下来。
她侧身躲开,桃木剑顺势往上一挑,把铁管挑偏。管子撞到墙上,发出“哐”一声,震得整个地下室抖了三抖。
这时,三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不是飘的,是走的,脚步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跟穿皮鞋似的。它们站成三角,对着她齐声吼,声音又尖又长,像医院早上放广播那样刺耳朵。
她耳朵疼,喉咙一紧,咒语卡了一下。
地上的粉笔格子立刻暗了一格,玉佩的热度往下掉了一截。那个影子开始发抖,手指抓着她衣服,越攥越紧。
欢宝儿猛地睁眼。
瞳孔里闪出一点金光,像灯泡闪了一下。她一眼看出那三个黑影是一股气分出来的,根子不在它们身上,而在金属舱底下。那里有个符阵,被人用红漆画在地板上,盖了一层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左手掐诀不变,右手抽出桃木剑,低头咬破食指,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个“破”字。血流进眉毛里,有点痒,但她没擦。
视野一下子清楚了。
她看见那符阵连着三根铜线,埋在地砖缝里,通向三个角落。只要把线打断,邪气就供不上来。
可她不能动。
一动,法阵就破;一停,魂就走不了。
她伸手进包袱,摸出三枚铜钱。这是她下山时师傅给的,能镇邪避灾,她一直当宝贝收着。
她捏住铜钱,深吸一口气,抬手一甩。
铜钱飞出去,一枚钉在东墙根,一枚卡进西边裂缝,最后一枚“叮”地弹了一下,斜插进南角的水泥地里。正好围住那个隐藏符阵。
她低喝:“定!”
三枚铜钱同时发红,冒出白烟。地下的红漆符阵“嗤”地一声,像是被水泼了,颜色淡了一圈。
金属舱里的蓝光抖了两下,缩回缝隙。那半截金属触手本来快碰到她后颈了,现在“啪”地缩回去,像被谁抽了一巴掌。
三个黑影也开始摇晃,动作不齐了,一个往前扑,两个往后退,明显乱了套。
欢宝儿松了口气,但没敢放松。
她知道这种事,一次压不住,还会再来。
果然,几秒后,那三道黑影“呼”地聚在一起,变成一团黑雾,悬在头顶,越转越快,像洗衣机脱水那样。雾里开始结霜,一片片往下掉,落在她肩膀上,冰得她脖子一缩。
呼吸也开始困难,空气像是变重了,吸一口都费劲。她的嘴唇发紫,声音越来越轻。
影子已经跪下了,身体一点点往焦黑管道的方向滑。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不能再等了。
她把桃木剑插进阵眼正中间,双手合十,掌心贴住玉佩。然后不再出声,改用心里默念《往生咒》。
每念一个字,胸口就暖一下。暖流顺着胳膊走,最后从指尖冒出来,和玉佩的光混在一起,形成一层薄薄的金罩,把她和影子一起包住。
黑雾往下压,碰到金罩,“滋啦”作响,像是烧红的铁放进冷水。
她额头全是汗,头发贴在脸上,手开始抖。
但她没停。
金光越来越亮,终于“轰”地炸开一下,像太阳突然从云里跳出来。黑雾惨叫一声,炸成碎片,消失不见。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
金属舱彻底黑了,再没亮。地上的符阵只剩下几道浅印,风吹都能吹没。
欢宝儿喘着气,手还贴着玉佩,没敢动。
影子抬起头,看着她。
她冲他笑了笑:“没事了。”
话音刚落,头顶花板“咯吱”响了一声。
她抬头看去。
一块水泥板正慢慢裂开,灰尘往下掉。裂缝里,露出一只眼睛。黑色的,没有眼白,就那么盯着她。
她愣住。
那只眼眨了一下,嘴角从裂缝里伸出来,笑了。
她:“你挺会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