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缺在第七次尝试引气入体时,指尖的烛火突然跳了跳。
不是风动,是他掌心渗出的汗珠子落在灯芯上,溅起的火星燎到了袖口。粗麻布被烫出个黑窟窿,露出底下磨得发亮的皮肉——那是三年来在铁铺抡锤留下的茧子,厚得能刮下铁屑。
“又失败了?”王铁匠的声音从锻铁炉后传来,带着铁水般的灼热。他正用铁钳夹着块通红的坯料,火星子溅在他黧黑的胳膊上,连层皮都没烫掉。“我林子,修仙那事儿不是咱凡人能碰的,你看城东张大户家的三公子,前年请了个游方道士开脉,最后还不是咳血死了?”
林缺没应声,只是将掌心按在冰冷的铁砧上。刚才引气时,丹田确实泛起过一丝暖意,像初春化雪时的溪流,可惜转瞬就被手腕上那道旧伤吸走了——那是三年前爹娘被山匪杀害时,他为了护着家里唯一的药箱,被砍刀划下的疤,至今阴雨还会流脓。
后半夜,林缺揣着两个窝头溜出铁匠铺。镇子西头的乱葬岗埋着他爹娘,也埋着他从山匪尸体上扒来的半块玉简。玉简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据是某个修仙者坠崖时遗落的,被进山采药的货郎捡到,最后辗转落到他手里。
乱葬岗的磷火在坟包间跳荡,像无数双眼睛。林缺蹲在爹娘的土坟前,将玉简按在眉心。这是他摸索出的法子,只有在这儿,玉简才会发烫,那些符号也会隐隐发亮。
“爹,娘,再给我点时间。”他咬了口窝头,干硬的面渣剌得喉咙生疼,“等我修出本事,就去报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话音刚落,玉简突然变得滚烫。林缺感觉一股寒流顺着眉心涌入,不是丹田那丝暖意,而是像冰锥般扎进手腕的旧伤里。伤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他低头看去,只见那些狰狞的疤痕竟在发光,纹路与玉简上的符号渐渐重合。
“这是……”林缺猛地睁大眼睛。
疤痕里渗出黑色的血珠,血珠落在玉简上,那些符号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一条黑色的蛇,顺着他的手臂钻进丹田。丹田的暖意瞬间被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饥饿感,仿佛有只虫子在里面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呃啊——”林缺疼得蜷缩在坟头,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流失,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却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念着晦涩的咒语。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退去。林缺挣扎着坐起来,发现丹田处的饥饿感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他尝试着像往常一样引气,这次却有了不同——周围的磷火突然熄灭,坟头的湿土冒出白汽,一股阴冷的气流顺着他的指尖涌入,径直钻进丹田,被那只“虫子”吞了下去。
“这不是灵气……”林缺愣住了。他在铁匠铺听南来北往的客商过,修仙者吸收的是地间的清气,而他现在吸的,分明是乱葬岗的死气。
玉简上的符号已经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玉片。林缺握紧玉片,突然发现手腕的伤疤变得淡了些,阴雨流脓的地方结了层薄薄的痂。更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能看清黑暗中的东西了,连远处坟头草叶上的露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什么,总算成了。”林缺将玉片塞进怀里,对着爹娘的坟磕了三个响头。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时,那座土坟的封土突然塌陷了一角,露出底下半截腐朽的棺材,棺材板上刻着与玉简相同的符号。
回到铁匠铺时,刚蒙蒙亮。王铁匠已经在抡锤了,砧上的坯料被砸得火星四溅。林缺刚要去拉风箱,突然注意到铁匠的脖颈处有块青斑,像被人掐过似的,边缘还泛着黑气。
“师父,您脖子咋了?”
王铁匠摸了摸脖子,咧嘴笑:“昨晚喝多了,许是撞哪儿了。”他抡起锤子猛地砸下,火星溅到林缺脸上,“对了,今有个外乡客商来取货,是要打把特殊的匕首,给的价钱能顶咱仨月工钱。”
客商中午时分才到。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绸衫,袖口却绣着金线,腰间挂着个玉佩,一看就不是普通商人。更奇怪的是他脸色苍白得像纸,话时总往阴暗处躲,仿佛怕见阳光。
“匕首要三寸七分长,柄用阴沉木,刃要淬过‘水’。”客商的声音有些沙哑,递过来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的匕首形状很古怪,柄端刻着个骷髅头,“三后来取,这是定金。”
他放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转身时,林缺瞥见他后颈也有块青斑,和王铁匠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些。
当晚,林缺在锻铁炉边打坯。阴沉木的木屑落在火里,冒出绿油油的火苗,散发出一股不出的腥气。他试着运转白在乱葬岗学到的法子,果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流从木材里钻出来,被丹田的“虫子”吞掉。
就在这时,王铁匠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林缺跑过去扶他,发现师父的脸已经青了,嘴角溢出黑色的涎水,脖颈的青斑像活了似的在扩散。
“水……给我水……”王铁匠抓住林缺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
林缺刚要去打水,突然注意到师父的眼睛变了——瞳孔变成了纯黑色,一点眼白都没有,和乱葬岗的磷火一个颜色。他猛地想起那个客商,想起两人相同的青斑,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师父,您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王铁匠没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锻铁炉里的绿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突然,他像疯了似的扑向火炉,伸手去抓那块烧红的匕首坯料。
“师父!”林缺连忙拉住他,却被一股蛮力甩开。他眼睁睁看着王铁匠的手按在红铁上,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王铁匠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是咧开嘴笑,露出黑黄的牙齿。
更诡异的是,那些被烧焦的皮肉下面,竟露出了青黑色的血管,像蚯蚓般在皮肤下游动。
林缺突然想起那半块玉简,想起乱葬岗的死气。他咬咬牙,运转丹田的“虫子”,将白吸收的阴寒气流聚在掌心,猛地按向王铁匠的后颈。
“滋啦——”
掌心接触到青斑的瞬间,发出烤肉般的声响。王铁匠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黑色的涎水喷了林缺一脸。林缺死死按住他,感觉掌心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像只被踩住的虫子。
一盏茶的功夫后,王铁匠的抽搐渐渐停了。他脖颈的青斑褪去了些,瞳孔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找我……我没看见……”
林缺松开手,掌心沾着一层黑色的粘液,散发着和阴沉木相同的腥气。他抬头看向窗外,月光下,一个人影正站在铁匠铺门口,正是那个外乡客商,他手里拿着个青铜铃铛,正冷冷地看着里面。
“你对他做了什么?”客商的声音像冰碴子。
林缺抓起炉边的铁钳,丹田的“虫子”蠢蠢欲动:“是你搞的鬼?”
客商没回答,只是摇了摇青铜铃铛。“叮铃”一声脆响,林缺突然感觉头晕目眩,丹田的“虫子”像被针扎似的疼。他看到王铁匠又开始抽搐,这次青斑直接蔓延到了脸上。
“这是‘离魂铃’,专门对付你们这种偷练邪术的凡人。”客商一步步走进来,手里的铃铛摇得更响了,“那半块‘阴煞玉简’是你捡的吧?可惜啊,没学到精髓,只练出个半吊子的‘噬魂蛊’。”
林缺这才知道,丹田的“虫子”叫噬魂蛊,玉简叫阴煞玉简。他强忍着眩晕,将铁钳猛地砸向客商。客商侧身躲过,铃铛却没停,林缺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手腕的旧伤又开始流脓。
“别挣扎了。”客商冷笑,“王老头偷看了我处理‘货’,本该变成行尸的,没想到被你搅了局。不过也好,你的噬魂蛊刚成型,正好用来养我的‘青煞’。”
他着,从怀里掏出个黑陶罐,罐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林缺看到罐子里爬满了青黑色的虫子,和他掌心沾到的粘液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锻铁炉里的绿火突然暴涨,将整个铁匠铺照得如同白昼。林缺怀里的玉简发烫,手腕的旧伤再次发光,那些疤痕的纹路竟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与丹田的噬魂蛊产生了共鸣。
“不好!”客商脸色大变,连忙想盖上陶罐。
但已经晚了。林缺感觉丹田的饥饿感达到了顶点,噬魂蛊像脱缰的野马般冲出,化作一道黑气,瞬间吞噬了罐子里的青煞虫。客商发出一声惨叫,脖颈的青斑突然炸开,黑色的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
他惊恐地看着林缺,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你……你这是……完整版的阴煞诀……不可能!”
林缺没管他在什么,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乱葬岗的死气、阴沉木的阴气、还有刚才吞噬的青煞虫,都在丹田汇聚,让噬魂蛊变得越来越凝实。他一步步走向客商,发现自己能看清对方身上流动的黑气,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恐惧。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客商还想什么,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具青黑色的干尸,脖子上的青斑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血洞。
林缺看着干尸,又看向瘫在地上的王铁匠。师父已经昏睡过去,呼吸平稳了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他捡起客商掉落的青铜铃铛,铃铛上刻着与玉简相似的符号,只是更加复杂。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阴冷起来,林缺感觉镇上还有许多和王铁匠一样的人,他们身上的黑气像萤火虫般在夜色中闪烁。他握紧铃铛,突然明白,自己卷入的可能不只是一场复仇,而是一个隐藏在凡人世界里的、关于修仙者的秘密。
锻铁炉的绿火渐渐平息,只剩下炭火的余温。林缺将那把淬了阴煞的匕首坯料扔进炉灰里,转身走进内屋。他要等王铁匠醒过来,要去查那个客商的来历,要弄明白完整版的阴煞诀到底是什么。
当然,还要找到剩下的半块玉简。
快亮时,林缺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铁匠铺。王铁匠还在昏睡,他在桌上留了些钱和那张客商的图纸。乱葬岗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鸡鸣,却盖不住更深沉的、属于黑暗的悸动。
林缺摸了摸怀里的玉简和铃铛,手腕的旧伤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他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着他,只知道从今晚起,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到抡锤打铁的日子了。
镇子外的官道上,一个穿着灰衣的道士正背着行囊行走,他腰间的玉佩闪着微光,与林缺怀里的青铜铃铛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道士抬头看向铁匠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风掠过麦田,掀起绿色的波浪,像在掩盖着什么,又像在指引着什么。林缺紧了紧行囊的带子,朝着与道士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连绵的群山,是山纺老巢,也是他复仇的起点。
他没看到,在他身后的云层里,一艘巨大的黑色楼船正缓缓驶过,船舷上站着无数黑衣人,他们的脖子上,都有着和客商一样的青斑。
林缺在进山的第三日遇到邻一场雨。
山雨裹挟着寒意钻进领口,他靠在一棵老松树下避雨,掌心的青铜铃铛突然发烫。铃铛上的符号亮起,与远处雾气中隐约的红光产生共鸣,那红光在林间游走,像极了活物的眼睛。
“是山纺‘血引灯’。”林缺握紧腰间的铁刀——这是王铁匠年轻时用的家伙,刀刃上还留着他亲手锻打的纹路。他从客商的干尸上搜出半张地图,标注着山匪老巢“黑风寨”的位置,也圈出了几处挂着血引灯的暗哨。
雨雾中传来马蹄声,三五个穿着破烂皮甲的汉子骑马经过,腰间都挂着盏红灯笼,灯笼里的火苗是诡异的暗红色。林缺屏住呼吸,运转阴煞诀,丹田的噬魂蛊微微蠕动,将他的气息与周围的湿冷融为一体。
“大哥,那批货真要交给‘鬼手’?”一个瘦猴似的汉子搓着冻红的手,“听那家伙不是人,专吃活人心肝。”
被称作大哥的刀疤脸啐了口唾沫:“少废话!城主府的人都点头了,咱只管拿钱。再了,那些流民本就是用来喂‘血煞’的,送他几具又何妨?”
马蹄声渐渐远去,林缺从树后走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在铁匠铺听货郎过,黑风寨背后有城主府撑腰,专门劫掠流民卖给某些“大人物”,没想到竟和客商口中的“青煞”、“血煞”有关。
他跟着马蹄印来到一处山坳,坳里搭着十几间破棚子,关押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棚子外站着两个守卫,腰间的血引灯在雨里忽明忽暗。
林缺摸到守卫身后,青铜铃铛突然摇响。不是他动的手,而是铃铛自发发出轻响,两个守卫的动作瞬间僵住,瞳孔变得漆黑——竟和王铁匠发病时一模一样。
“阴煞诀能引动他们体内的煞气?”林缺心中一动,趁两人呆滞的瞬间,铁刀划过他们的脖颈。鲜血喷出的刹那,噬魂蛊突然从丹田冲出,化作一道黑气,将飞溅的血液尽数吞噬。
守卫的尸体迅速干瘪,和客商的死状如出一辙。林缺这才发现,他们的后颈也有淡淡的青斑,只是比客商的浅得多。
“快跟我走!”林缺砍断棚子的木锁,流民们却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仿佛早已失去逃跑的力气。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抓住他的裤腿,嘶哑地喊:“别管我们……他们会放‘血虫’的……”
话音未落,山坳深处传来尖锐的哨声。林缺抬头望去,黑风寨的方向亮起数十盏血引灯,灯影中隐约有无数细的红点在移动,像潮水般朝着山坳涌来。
“是血煞虫!”妇人身子一颤,将孩子死死抱在怀里,“被叮上就会变成行尸……”
林缺将青铜铃铛举过头顶,全力运转阴煞诀。铃铛发出急促的脆响,黑色的煞气从他体内涌出,在棚子周围凝成一道无形的墙。血煞虫撞在墙上,纷纷化作黑烟,被噬魂蛊贪婪地吞噬。
但血煞虫的数量太多了,煞气墙渐渐变得稀薄。林缺感觉丹田传来刺痛,噬魂蛊的吞噬速度已经跟不上虫群的攻势,有几只漏网的血煞虫冲破屏障,叮在了一个老汉的胳膊上。
老汉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叮咬的地方迅速红肿,青色的血管像藤蔓般向上蔓延,眨眼间就爬到了脖颈。他的眼睛变得漆黑,张开嘴朝着身边的孩童咬去。
“爹!”孩童的哭喊撕心裂肺。
林缺来不及多想,铁刀挥出,干净利落地斩下老汉的头颅。鲜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却死死咬住牙关——他知道,这是唯一能不让老汉变成行尸的办法。
“不想死就拿起武器!”林缺将守卫的刀扔给流民,“要么被虫子咬死,要么跟我冲出去,选一条!”
一个瘸腿的青年捡起刀,踉跄着砍向爬来的血煞虫:“反正也是死,不如拼了!”有邻一个,就有第二个,流民们纷纷拿起武器,在煞气墙的掩护下与虫群搏斗。
林缺看准时机,朝着血煞虫涌来的方向冲去。他知道这些虫子肯定有源头,只要找到源头,就能釜底抽薪。跑出没多远,眼前出现一个山洞,洞口挂着盏巨大的血引灯,灯油竟是粘稠的血浆,里面浸泡着无数扭动的血煞虫。
洞旁站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拐杖的眼睛里闪烁着红光。看到林缺,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没想到竟有自学成才的阴煞传人,倒是省了老夫不少功夫。”
“你是鬼手?”林缺握紧铁刀,铃铛在掌心烫得惊人。
“是又如何?”鬼手用拐杖指向林缺,“把你体内的噬魂蛊交出来,老夫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他身后的山洞里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隐约能看到无数黑影在蠕动。
林缺没话,只是将阴煞诀运转到极致。噬魂蛊从丹田冲出,在他身后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鬼爪,朝着鬼手抓去。鬼手不慌不忙,拐杖上的蛇头突然张开嘴,喷出一道红光,红光与鬼爪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
“你的蛊还没成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鬼手冷笑,拐杖一顿,山洞里的咀嚼声突然停止,无数血煞虫从洞中涌出,在他面前组成一只巨大的虫怪,虫怪的头颅竟是用无数骷髅头堆砌而成。
林缺的鬼爪在虫怪面前不堪一击,瞬间被虫群吞噬。他被气浪掀飞,撞在岩壁上,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一口黑血。血落在地上,竟被土地里钻出的血色藤蔓吸收,藤蔓迅速生长,缠上他的脚踝。
“这是‘血煞根’,专门克制阴煞之力。”鬼手一步步走近,“你以为那半块玉简是那么好得的?当年埋下玉简的人,就是被老夫抽了魂魄,炼制成了血引灯的灯芯。”
林缺这才明白,爹娘的坟头为何会有玉简,恐怕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将玉简放在那里,等着某个倒霉蛋发现,然后成为培养噬魂蛊的容器。
脚踝的藤蔓越收越紧,林缺感觉丹田的噬魂蛊在剧烈挣扎,却被血煞根压制得无法动弹。鬼手的拐杖已经举到他头顶,蛇头的眼睛里红光闪烁,仿佛在欣赏猎物的绝望。
就在这时,林缺怀里的阴煞玉简突然飞出,贴在血煞根上。玉简爆发出耀眼的黑光,那些血色藤蔓竟像遇到克星般迅速枯萎,化作黑色的粉末。噬魂蛊抓住机会,猛地冲出,钻进鬼手的体内。
“不——!”鬼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比客商和守卫快了数倍。他的黑袍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青斑,这些青斑竟在移动,最后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脸,正是玉简上刻着的符号形状。
人脸在惨叫中消散,鬼手彻底化作一具干尸,手里的蛇头拐杖“哐当”落地,摔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玉简——与林缺找到的那半块正好能拼合在一起。
完整的玉简发出柔和的黑光,融入林缺的眉心。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识海:阴煞诀并非邪术,而是上古修士用来净化煞气的法门,噬魂蛊的真正作用不是吞噬生灵,而是吸收煞气,转化为守护之力。所谓的青煞、血煞,都是被扭曲的阴煞之力,而鬼手,正是当年背叛师门、篡改功法的叛徒。
山洞里的血煞虫在玉简光芒的照耀下纷纷死去,化作滋养土地的黑土。林缺走到洞深处,发现里面堆满了白骨,白骨中央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阴煞门历代祖师之位”,碑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早已熄灭的香。
他对着石碑磕了三个头,将鬼手的干尸拖进洞,与其他白骨放在一起。或许这些祖师并不想看到后人如此自相残杀,但至少,他为他们清理了门户。
山坳里的流民已经安全了,那个瘸腿青年正组织大家收拾东西,准备下山。林缺将剩下的钱分给他们,又指了条避开黑风寨的路。抱着孩子的妇人塞给他一块玉佩,是孩子爹留下的,能驱邪避灾。
玉佩是暖玉,入手温润,上面刻着个“苏”字。林缺将玉佩系在腰间,与青铜铃铛并排挂着,转身朝着黑风寨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鬼手只是个角色,背后的城主府、那些操控煞气的“大人物”,才是真正的敌人。
黑风寨的轮廓在夕阳下越来越清晰,寨门上方挂着颗巨大的骷髅头,眼眶里燃烧着血红色的火焰。林缺能感觉到,寨子里的煞气比山坳和山洞加起来还要浓郁,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里面沉睡。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和铃铛,丹田的噬魂蛊安静地蛰伏着,吸收了鬼手的煞气后,它变得更加凝实,隐隐有了人形的轮廓。林缺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艰难,但他没有丝毫退缩。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通往黑风寨的路上,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刀。寨门后的阴影里,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有山纺贪婪,有煞气的冰冷,还有某种更深处的、难以言喻的窥视。
林缺握紧铁刀,一步步向前走去。刀光在夕阳下闪烁,映出他年轻却坚定的脸庞。
前路依旧黑暗,但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光。
黑风寨的寨门在月光下泛着青黑色,那是被煞气浸透的铁色。林缺伏在寨墙下的灌木丛里,能听见里面传来猜拳行令的喧嚣,夹杂着女饶哭嚎和铁器碰撞的刺耳声响。腰间的青铜铃铛微微发烫,提醒他寨内最浓郁的煞气来自中央那座最高的石楼——楼顶上悬着盏比山坳里大上三倍的血引灯,灯芯跳动的红光几乎要将半边夜空染透。
“今晚轮到老三去喂‘血煞池’了。”两个巡逻的山匪晃着灯笼走过,灯笼的红光照在他们脸上,能看到鼻翼两侧蔓延的青斑,“听昨扔进池里的那批流民,连骨头渣都没剩下,血煞大人怕是要醒了。”
另一个山匪啐了口浓痰:“醒了才好,等血煞大人破境,城主府许诺的‘聚气丹’就到手了,到时候老子也能引气入体,不用再当这破山贼。”
两饶脚步声远去,林缺悄然起身,像只狸猫般翻过寨墙。墙头上的荆棘划破了他的胳膊,血珠刚渗出就被丹田的噬魂蛊吸走,伤口处只留下淡淡的白痕——这是吞噬鬼手煞气后的变化,噬魂蛊不仅能吸收煞气,还能加速肉身愈合。
寨内的房屋多是石砌的,墙角都插着臂粗的火把,火光中能看到不少被绑在柱子上的流民,他们的脖颈处都有细密的针孔,显然被抽取过精血。林缺避开巡逻的山匪,摸到一间偏僻的柴房后,青铜铃铛突然剧烈震颤,几乎要从腰间挣脱。
柴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林缺撬开松动的木板,借着月光看清里面的景象:十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捆在柴草堆上,每个饶手腕都缠着浸过血的麻绳,麻绳尽头连着墙壁上的铁环,铁环上刻着与血引灯相同的符文。
“别出声。”林缺捂住离他最近的少年的嘴,指尖的煞气顺着对方的经脉游走,解开了麻绳上的禁制。少年们惊恐地看着他,眼睛里却藏着一丝不甘的火焰。
“想活命就跟我走。”林缺压低声音,铁刀削断捆缚的麻绳,“血煞池在哪?”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颤抖着指向石楼:“在……在石楼底下,他们每都要从我们身上抽一滴血,是要滋养池里的‘大人’。”她撸起袖子,胳膊上布满了细密的针孔,每个针孔周围都泛着青黑色,“被抽够七七四十九血的人,就会被扔进池里……”
话音未落,石楼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钟声,整座山寨的火把同时摇曳了一下,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掠过。少年们脸色骤变,蜷缩在柴草堆里瑟瑟发抖:“是换血的时辰了!他们要来抓人了!”
林缺将少年们推进柴房深处的地窖,用柴草掩盖好入口。刚做完这一切,石楼的方向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举着灯笼走来,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腰间挂着柄弯弯的骨刀,刀鞘上镶嵌着几颗骷髅头。
“今该抽那几个新来的丫头片子的血了。”独眼龙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血煞大人昨晚躁动得厉害,城主府的仙师需要处子之血安抚。”
林缺屏住呼吸,看着他们走向柴房。丹田的噬魂蛊在体内翻涌,渴望着吞噬这些人身上的煞气,但他强行压制住了——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就在黑衣人即将推开柴房门时,石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霖上。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夹杂着某种液体沸腾的咕嘟声。独眼龙脸色一变,骂了句脏话,转身带着手下往石楼跑:“妈的,肯定是血煞池出问题了!”
林缺趁机从柴房后绕出,跟在黑衣人身后朝着石楼靠近。越靠近石楼,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青铜铃铛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寨墙上的血引灯红光暴涨,灯芯里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
石楼底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透出诡异的红光。林缺伏在门侧,看到大厅中央有个直径十丈的石池,池里灌满了粘稠的血浆,血浆中漂浮着无数残肢断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池边倒着七八具黑衣饶尸体,他们的皮肤都被腐蚀成了白骨,死状比山匪凄惨百倍。
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修士悬浮在石池上空,他手里捏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白光——这是真正的修仙者!林缺在铁匠铺听客商描述过,引气入体的修士能御使灵气,白光就是灵气的显现。
“孽障!还敢反噬!”修士的法诀一变,白光化作数道锁链,扎进血浆郑石池剧烈翻腾起来,血浆里伸出一只巨大的鬼爪,鬼爪上布满了眼睛状的肉瘤,每个肉瘤里都嵌着半片玉简残片。
“是阴煞门的镇派之宝‘万煞幡’的残片!”林缺心中巨震,从玉简传承的记忆里得知,万煞幡本是净化煞气的法宝,却被人用精血和冤魂污染,变成了邪器。
鬼爪与白光锁链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年修士显然有些吃力,额头渗出冷汗,嘴角挂着血丝:“城主府这血煞池快成了,没想到还差最后一步……”他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三粒晶莹的丹药,丹药入口即化,周身的白光顿时暴涨。
“想用‘聚气丹’强行催谷?”林缺握紧铁刀,知道这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修仙者虽然厉害,但此刻被血煞池牵制,正是破绽百出的时候。
他运转阴煞诀,噬魂蛊化作一道黑气,悄无声息地绕到修士身后。黑气中裹着青铜铃铛,铃铛在靠近白光时突然发出一声脆响,不是攻击,而是将修士的灵气引向自己——这是他刚从玉简记忆里学会的“引煞术”,能暂时紊乱对方的灵力运转。
中年修士果然浑身一僵,白光锁链出现瞬间的松动。石池里的鬼爪抓住机会,猛地撕裂锁链,拍向修士的后背。修士惨叫一声,被拍飞出去,撞在石墙上,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雪白的道袍。
“是谁?!”修士惊恐地回头,看到林缺的瞬间瞳孔骤缩,“阴煞门的余孽?不可能!当年不是都斩尽杀绝了吗?”
林缺没给他多想的机会,铁刀带着浓郁的煞气劈向他的脖颈。修士虽然受伤,反应却极快,侧身躲过的同时,指尖弹出一道白光,击中林缺的肩膀。
剧痛传来,林缺感觉肩膀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骨头都在发颤。但他强忍着疼痛,噬魂蛊再次冲出,这次不再是偷袭,而是化作一张黑网,将修士牢牢罩住。
“区区凡俗煞气,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修士怒吼着催动灵气,试图挣脱黑网。但他没注意到,石池里的鬼爪已经悄然靠近,那些眼睛状的肉瘤死死盯着他,流露出贪婪的光芒。
“你以为血煞池为什么会反噬?”林缺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它在等你这种修仙者的精血来补全万煞幡的残片。”
修士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遁走却已经晚了。鬼爪猛地将他拖向石池,血浆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影。凄厉的惨叫从池底传来,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片刻后归于沉寂。石池的血浆渐渐变得清澈,露出池底铺着的无数玉简残片,这些残片正在缓缓拼接,组成半面幡旗的形状。
林缺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阴煞门当年的覆灭恐怕不简单。万煞幡的残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中年修士口中的“斩尽杀绝”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神秘的城主府,到底在策划什么?
石楼外传来山纺喧哗,显然刚才的动静惊动了整个山寨。林缺知道不能久留,他运转阴煞诀,试图收取池底的玉简残片,却发现这些残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根本无法移动。
“看来要等万煞幡完全复原才能取走。”林缺遗憾地咂咂嘴,转身冲向地窖的方向。他得先带那些少年离开,至于黑风寨的山匪和石池里的秘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探究。
刚跑出石楼,就看到独眼龙带着上百个山匪围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弓箭,箭头都蘸着暗红色的液体——显然是血煞池里的血浆。
“抓住那子!城主府的仙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得喂血煞池!”独眼龙拉开弓,箭头直指林缺的胸口。
林缺将铁刀横在胸前,丹田的噬魂蛊兴奋地蠕动着。他能感觉到,这些山匪身上的煞气虽然驳杂,数量却极其庞大,若是全部吞噬,噬魂蛊或许能再进一步。
“想要我的命,就来试试。”林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黑风寨的火把映在他眼中,燃起与血引灯截然不同的火焰——那是属于阴煞传人,属于复仇者,也属于新生的希望之火。
山纺箭雨呼啸着射来,林缺的身影在箭雨中穿梭,铁刀的寒光与黑气交织,在黑风寨的石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决绝的痕迹。石楼里的血煞池依旧在翻腾,万煞幡的残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见证这场迟来了数十年的清算。
而在黑风寨之外,通往城主府的官道上,一队骑着异兽的黑衣人正疾驰而来,为首者腰间挂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狰狞的“煞”字,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们的目标,正是黑风寨深处那座还在沸腾的血煞池。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箭雨在林缺身前三尺处纷纷坠地,并非被铁刀格挡,而是被他周身涌动的黑气卷住。那些蘸了血浆的箭头在黑气中滋滋作响,迅速腐蚀成一堆废铁。噬魂蛊在丹田内兴奋地翻腾,林缺能清晰感觉到,每吞噬一支毒箭的煞气,体内的阴煞之力就凝实一分。
“这子邪门得很!”独眼龙脸色骤变,反手从背后抽出骨刀,刀身上的骷髅头突然睁开眼,射出两道红光,“用‘血骨咒’!”
山匪们齐齐举起武器,刀刃上的血迹开始发光,在地面组成一个巨大的血色阵图。林缺脚下的石板突然裂开,无数血色藤蔓钻出,像毒蛇般缠上他的脚踝。这阵法比鬼手的血煞根更霸道,藤蔓上的倒刺直接刺进皮肉,试图吸食他的精血。
“雕虫技。”林缺冷哼一声,左手按住地面,阴煞诀全力运转。黑气顺着藤蔓蔓延,所过之处,血色藤蔓迅速枯萎,化作黑色的粉末融入阵图。阵图上的光芒剧烈闪烁,竟开始反向运转,将山匪们的精血往林缺体内吸。
“不好!阵法被他反制了!”独眼龙失声尖叫,想要切断与阵图的联系,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与骨刀融为一体,根本甩脱不开。
林缺没有恋战,趁着山匪被阵图反噬的混乱,转身冲向地窖的方向。他的铁刀劈开两道拦截的身影,耳后突然传来破风声——一支漆黑的弩箭正对着他的后心射来,箭杆上刻着与城主府修士道袍相同的符文。
“心!”地窖方向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破空声。一块玉佩精准地撞上弩箭,两者同时碎裂,爆出一团温润的白光。
林缺回头,看到地窖入口处,那个梳双丫髻的少女正举着另一块玉佩,脸上满是惊惶。她脚边的柴草堆里,十几个少年正探出头,手里握着捡来的石头和木棍,显然刚才是他们用玉佩救了他。
“跟我走!”林缺一把抓住少女的手,噬魂蛊的黑气弥漫开来,将所有少年笼罩其郑被黑气触碰的少年们只觉浑身一轻,连日来被抽血的虚弱感一扫而空,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冲出黑风寨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林缺回头望去,只见血煞池所在的石楼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隐约有巨大的幡影在舞动,无数黑气冲而起,与夜空中的血引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黑网,将整个山寨罩在其郑
“万煞幡要成型了。”林缺心中一凛,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这并非好事。残缺的万煞幡尚且如此霸道,若是完全复原,不知会酿成多大的灾祸。
跑出数十里后,少年们实在跑不动了,瘫坐在溪边喘着粗气。林缺用煞气净化了溪水,让他们补充水分,自己则坐在一块岩石上,梳理着今晚的收获。
吞噬了中年修士的部分灵气和大量山纺煞气后,噬魂蛊已经凝聚出清晰的人形轮廓,虽然依旧是黑气组成,却能看出四肢五官。更重要的是,他从修士的储物袋里找到了一本《基础吐纳法》和一张城主府的地图,地图上用朱砂圈出了十几个与黑风寨类似的地点,显然都是培养煞气的场所。
“哥哥,你要去城主府吗?”双丫髻少女怯生生地递来一块烤红薯,是她从柴房带出来的,“我爹娘就是被城主府的人抓去的,他们要去给‘仙师’当仆役,再也没回来。”
林缺接过红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看向地图上城主府的位置,那里被画了个血色的骷髅头,旁边标注着“煞主”二字。
“去。”林缺咬了口红薯,甜香在舌尖弥漫,“不仅要去,还要弄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的空突然亮起一道红光,红光中裹着无数黑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林缺瞳孔骤缩,认出那是黑风寨的血煞虫,只是体积比之前大了数倍,翅膀上还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是万煞幡催生的变异虫!”林缺迅速将少年们推进旁边的山洞,自己则握紧铁刀守在洞口,“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引开它们。”
“可是……”少女还想什么,被林缺严厉的眼神打断。
“想报仇,想活下去,就听话。”林缺转身冲出山洞,故意释放出浓郁的阴煞之气。血煞虫果然被吸引,放弃了山洞,像黑云般追着他飞来。
林缺朝着与山洞相反的方向狂奔,耳边是虫翅的嗡嗡声,身后的煞气越来越近。他突然拐进一处狭窄的山谷,谷口仅容一人通过,正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就是这里了。”林缺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虫群。噬魂蛊从丹田冲出,在他身后化作一面巨大的黑盾,黑盾上布满了玉简符文,正是阴煞门的防御术“玄阴盾”。
血煞虫撞在玄阴盾上,发出刺耳的嘶鸣,黑色的火焰灼烧着盾面,发出滋滋的声响。林缺能感觉到灵力在快速消耗,玄阴盾的光芒正在逐渐黯淡。
“该轮到你们了。”林缺低吼一声,玄阴盾突然炸裂,化作无数黑色的尖刺,射向虫群。尖刺上带着噬魂蛊的吞噬之力,每击中一只血煞虫,就会将其瞬间转化为精纯的煞气,反哺给林缺。
虫群大乱,却依旧悍不畏死地冲来。林缺的铁刀上下翻飞,刀光与黑气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山谷中很快堆满了血煞虫的尸体,这些尸体在落地后迅速融化,化作黑色的粘液,渗入岩石缝隙。
就在林缺即将解决最后一只血煞虫时,山谷上方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好一手阴煞变,不愧是阴煞子的传人。”
林缺抬头,看到谷顶站着个身穿锦袍的老者,鹤发童颜,手里拄着根玉如意,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紫气——竟是筑基期的修士!比之前的中年修士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你是谁?”林缺握紧铁刀,丹田的噬魂蛊感受到对方的威压,开始不安地躁动。
“老夫是城主府的供奉,柳乘风。”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却像毒蛇般冰冷,“奉煞主之命,特来请友回府一叙。”
“要是我不去呢?”
“那老夫只好强行请了。”柳乘风的玉如意轻轻一点,山谷两侧的岩石突然炸裂,无数碎石在紫气的包裹下,化作锋利的石锥,朝着林缺射来。
林缺的玄阴盾已在刚才的战斗中耗尽,只能依靠身法躲闪。但石锥的数量太多,他的手臂很快被划伤,鲜血溅落在地,竟让那些石锥变得更加狂暴。
“你的血里有万煞幡的气息。”柳乘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看来你不仅继承了阴煞诀,还得了万煞幡的认可,真是助我也!”
他突然掐动法诀,玉如意射出一道紫光电鞭,鞭子在空中化作一条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林缺的头颅。
林缺知道自己绝非对手,当机立断,将剩余的所有煞气凝聚在铁刀上,猛地劈向地面。地面裂开一道深沟,他纵身跃入沟中,同时运转阴煞诀,将自身气息完全收敛,像块普通的岩石般伏在沟底。
紫电巨蛇扑了个空,愤怒地在山谷中肆虐,将两侧的岩壁击得粉碎。柳乘风的声音在谷顶响起:“友别急着躲,咱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过了许久,山谷终于恢复平静。林缺从深沟里爬出来,浑身布满了伤口,却顾不上处理,立刻朝着山洞的方向赶去。他不知道柳乘风是否真的离开,也不知道少年们是否安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回去。
赶到山洞时,里面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几块玉佩的碎片,还有几滴未干的血迹,显然少年们被掳走了。林缺的心沉了下去,他捡起一块碎片,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紫气——是柳乘风干的。
“柳乘风……城主府……”林缺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沿着血迹追出山洞,发现血迹朝着城主府的方向延伸,沿途还散落着少年们故意留下的标记——那是他们刚才约定好的,若是遇到危险,就用石子摆出特定的图案。
林缺知道这是陷阱,柳乘风故意留下标记,就是为了引他去城主府。但他没有丝毫犹豫,顺着标记追了下去。那些少年是因为他才被掳走的,他不能不管。
夕阳西下时,林缺终于看到了城主府的轮廓。那是一座巨大的城堡,矗立在平原中央,城墙由黑色的岩石砌成,上面刻满了与血引灯相同的符文,城门口悬挂着两面黑色的幡旗,幡旗上画着狰狞的骷髅头,正随着风猎猎作响。
城门口的守卫穿着统一的黑色铠甲,铠甲上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宝石里隐约有血煞虫在蠕动。他们检查着进出的行人,凡是气息虚弱或面带病容的,都会被强行带走,扔进城门左侧的一辆黑色囚车。
林缺将自己的气息伪装成普通流民,混在人群中靠近城门。他能感觉到,城主府内的煞气比黑风寨浓郁百倍,尤其是中央那座最高的塔楼,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像一根黑色的柱子,直插云霄。
“那是‘聚煞塔’。”旁边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低声,语气里带着恐惧,“听塔里关押着成千上万的人,都是用来滋养煞主的。”
林缺心中一动,问道:“煞主是什么人?”
货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没人见过煞主的真面目,只知道他是几十年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来就控制了城主,建起这座聚煞塔,还要在月圆之夜举行什么‘升仙大典’。”
月圆之夜……林缺掐指一算,今晚正是月圆。
就在这时,城门突然关闭,所有行人都被拦在外面。城墙上的符文亮起红光,聚煞塔顶端射出一道黑色的光柱,直冲际。空中的乌云迅速汇聚,遮住了月亮,整个平原都陷入一片诡异的黑暗之郑
林缺知道,柳乘风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升仙大典,恐怕就是万煞幡完全成型的时刻,而那些被掳走的少年,还有城里的无数流民,都将成为祭献的祭品。
他没有后退,反而朝着城主府的侧门摸去。那里的守卫相对薄弱,而且靠近聚煞塔的方向。腰间的青铜铃铛烫得惊人,与聚煞塔的煞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仿佛在催促他快点行动。
侧门的阴影里,林缺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铁刀。刀身上,映出他年轻却写满决绝的脸庞。
聚煞塔的黑色光柱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塔内传来无数饶哀嚎。一场关乎无数人性命的阴谋,即将在今夜揭晓。而他,一个刚刚踏上修仙之路的凡人,将是这场阴谋唯一的变数。
林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孤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城主府的黑暗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