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南方的日头毒辣得像要把人烤出油来。
唐恬恬,不,现在该叫钟淑婷了,她缩着脖子躲在玉米地的阴影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刚擦过的地方又迅速沁出细密的水珠。
玉米叶子边缘像刀子,划过裸露的手臂时带着尖锐的疼。她已经被划了好几道,红痕渗着血珠,被汗水腌得火辣辣的。
这是她穿越的第一,就赶上了收玉米的农忙,老爷似乎都在给她这个“新身份”一个下马威。
“钟淑婷!发什么呆!快点!” 记分员的大嗓门从田埂那头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钟淑婷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继续掰玉米。黄澄澄的玉米棒子沉甸甸的,掰下来不难,难得是重复机械的掰无数次。
才半功夫,她的虎口就酸得像要断掉,胳膊更是抬不起来。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心里委屈得直泛酸水,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好几个转,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虽然也出身农村,什么农活都干过,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好久没有干这么辛苦的农活了,她一点都不想吃苦。
可现在不行,她是钟淑婷,一个十七岁的下乡知青。
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个姑娘在家里过得有多憋屈。
组合家庭里,后妈偏心自己的一儿一女,爸爸又是个甩手掌柜,原主就像个多余的人。
这次下乡,表面上她是老大,下乡是应该的,但是明明走走关系就可以留在家附近下乡或者去条件更好的北方。
更让唐恬恬头疼的是,原主临死前就一个念头——报仇。可报仇对象是谁?怎么报?原主没,记忆里也找不到半点线索。
她现在只能先顶着钟淑婷的身份和性子,心翼翼地活下去,顺便看看谁会对她不怀好意。
好不容易熬到收工,钟淑婷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回到知青点。所谓的知青点就是几间土坯房,里面摆着几张上下铺的木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和泥土的腥气。
厨房里,她领到了自己的晚饭:一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高粱糊糊,外加一个灰扑颇菜饼子。
菜饼子硬得像石头,里面掺着不知名的野菜,又苦又涩。钟淑婷不敢多嚼,怕腮帮子疼,只能喝一口糊糊,把饼子掰成块咽下去。
她坐在床沿,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色,心里一片茫然。这样的日子,她要过多久?
第二一早,钟淑婷被分配去掰红薯,比起掰玉米,这活确实轻松多了。
男人们用锄头把埋在地里的红薯挖出来,她只需要蹲在地上,把红薯从藤上摘下来,再把上面的泥土抖掉,放进旁边的竹筐里。
虽然还是要晒太阳,但至少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钟淑婷松了口气,蹲在地上默默地扒红薯上的泥巴。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头顶的阳光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抬头一看,是一个男人正把一堆刚挖出来的红薯往她旁边的阴凉处挪。
男人身材很高大,肩膀宽阔,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分明。
他行走间身姿挺拔,不像一般的庄稼汉那样佝偻着背。再看脸,轮廓硬朗,眉眼正直,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气质。
“谢谢。” 钟淑婷下意识地了一句,然后就闭上了嘴。
她想起来原主是个很怯懦的姑娘,不敢跟陌生人话,尤其是男人。
男人停下手里的活,看了她一眼,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点零头,算是回应,然后继续把红薯往阴凉处堆。
接下来的大半,钟淑婷发现这个男人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照顾她。每次挖了红薯,他都会特意堆到她旁边的树荫下,让她不用顶着烈日去远处干活。
钟淑婷心里有些纳闷,又有些警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突然有人对自己示好,她不得不心。
她偷偷观察着男人。
他干活很利索,挥锄头的动作又快又稳,额头上全是汗,却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休息的时候,别人都在聊笑,他却只是坐在一旁,拿出军用水壶喝口水,眼神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人看着倒不像坏人,” 钟淑婷心里嘀咕,“不定真当过兵?”
她不是个看脸的人,上辈子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人品跟长相没多大关系,就是这个男人身上莫名有种忧郁的气质。
“要是能嫁个这样的人,是不是就能不用干这么多农活了?” 一个念头突然闯进钟淑婷的脑海。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想法,她还不了解这个人呢。她决定晚上回去问问同住的老知青,看看这人是谁。
而且原主的人设就不是一个会主动的人,她得先完成任务才能考虑改善生活条件的事情。
正想着,那个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刚挖出来的红薯,红皮黄瓤,看着就很诱人。
“钟同志你好,我叫吴忠良,” 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有力,“这个红薯被我挖破了,你尝尝。” 他把红薯递了过来。
钟淑婷往后缩了缩手,脸上泛起红晕,眼神也有些闪躲,她得继续装出原主怯懦的样子。
“吴同志你好。” 钟淑婷声回道,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
“钟同志是哪里人啊?” 吴忠良又问,语气很平和。
“津市人。”
“津市可是大城市啊,” 吴忠良点点头,“钟同志是家里的大姐吗?”
“是的。” 钟淑婷老实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