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窝的闲适院。
鲁妙子品尝着糕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鹅卵池,似又在缅怀旧事,脸上神情极尽感伤。
只听见下第一巧匠幽幽道:“秀珣她从就爱吃糕点美食,哪怕如今成为场主,依旧如此。”
“因为青雅在的时候,就喜欢给她做一些精巧美味的糕点吃食,若非来到飞马牧场,老夫当年便伤发身亡。”
“青雅啊...”
“我欠你们母女的太多太多,我这一残存的余生当真能够偿还干净吗?”
商青雅便是商秀珣的母亲,飞马牧场的上一任场主,在三年前病故,鲁妙子悔恨交加,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陆泽只在旁边安静的听着,鲁妙子当年虽被阴后祝玉妍所伤,乃至是重伤垂死,可心里依旧对祝玉妍念念不忘。
前任场主商青雅,敏锐的洞察到鲁妙子之心思,却从未跟他开过口,以至于身体状态每况愈下,郁郁寡欢而终。
因为母亲之死,商秀珣心里对于生父鲁妙子有着极深的怨恨,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差。
片刻后,鲁妙子幽幽的叹了口气:“当年我本不想在牧场久留,但在棋盘上输给青雅,答应替这里造楼建林。”
“若是我当初离开,可能也不会导致发生后面这些事情,我因祝玉妍而山身心,却又因此伤害到青雅。”
“我...是罪人啊。”
陆泽只能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鲁大师如今要做的,是在商场主身上去弥补跟偿还之前过错。”
“顺便去找阴后,报仇雪恨。”
鲁妙子喟然道:“陆子,报仇哪里像你的那么容易,那妖妇的邪功已至魔门极致,魔大法,鬼神难担”
“我曾请过宁道奇出手,但前后三次都难以奈何那妖妇。”
罢,鲁妙子忽然望向陆泽,古朴深邃的眼神里闪烁着异芒,仿佛是又看见什么令他兴趣横生的新领域一样。
“陆子。”
“你昨那一掌,有点法。”
“老夫对武功虽并不热衷,但跟下三大宗师却都见过面,同样包括你那个在岭南的老丈人宋缺。”
“你昨日施展功法,我想了一一夜,最终只想到一种震惊下的奇功,就是不知道,是否为我想到的那个。”
鲁妙子死死盯着陆泽,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神态里判断出正确与否,不料陆泽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
那是个质地古朴的暗黄书册。
当鲁妙子拿起这一书册后,他紧皱眉头终是缓缓松开,答案跟他想的一模一样:“果然是传中的不死印法。”
“你跟邪王石之轩是什么关系?”
陆泽认真答道:“是我的另一个老丈人。”
鲁妙子脸上难掩错愕,最后竟是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整个安乐窝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廊下风铃都响动个不停。
许久后,鲁妙子才止住笑声:“老夫很久时间都没有这么笑过,陆子你确实厉害,老夫都要一声佩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鲁妙子因为感情而困顿终生,直至风烛残年,在这安乐窝悔恨交加。”
“你倒好。”
“刀的女儿跟邪王的女儿,竟都能被你子给拐骗走?不对不对,你此番到飞马牧场来,那我们家秀珣...”
鲁妙子看向石桌上的那一食盒,想着他刚刚品尝过的糕点,看向陆泽的眼神都不由变得危险起来。
陆泽哑然一笑:“别紧张,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跟石青璇只有一面之缘,邪王并非是我老丈人。”
鲁妙子却不信。
面前这不死印法绝对是正版,上面内容跟心得皆乃邪王所留,哪怕是鲁妙子都不敢去深入进行探究。
这门功法实在是有些邪门。
他难以相信,陆泽如此年纪,对于不死印法的修炼造诣竟如此深厚,甚至能够压制消磨掉那妖妇留下的魔功。
这种武学造诣,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死印法乃一等一的邪功,甚至远超过那妖妇修炼的魔大法,陆子你是如何将这门功法修炼成功的?”
“此功的副作用极大,哪怕是邪王石之轩都深受影响,导致精神分裂,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陆泽如实解释道:“赋。”
陆泽将所有东西都归结在这两个字上面,这让鲁妙子一时无话可,因为他能成为下第一全才,也是靠赋。
赋加努力,能够将人生绝大部分的道路都给踏平,若是能够伴随以地青睐的岳,那便是真正的命之人。
鲁妙子这一生见到过很多才,但面前这位俊逸的年轻人,却好似在这群星璀璨里都显得尤为夺目。
吃饱喝足以后,陆泽开始给鲁妙子继续‘治病’,是治病,实际上是将这些年折磨着他的阴毒之劲吸引出来。
阴后的魔大法极其阴损,哪怕鲁妙子曾找到过散人宁道奇,后者都难以牵引出困厄在鲁妙子体内的阴劲。
可如今在陆泽的治疗之下,鲁妙子面容气色有着明显好感,红光渐渐浮现在鲁妙子的脸上。
这是不死印法的极致运用,不单单可以在对战时消耗、转化对方真气,还能够以此法来吸引他人体内的真气。
片刻后。
陆泽才停止运转不死印法,他倒是还能够继续坚持,但鲁妙子身体状况却不允许再进行下去。
鲁老头感叹万千:“这可能就是命运最巧合的安排吧,老夫在生命最后一段路程里,竟然都能够柳暗花明。”
“老爷,真是会捉弄人啊。”
实际上,鲁妙子这个月都开始准备安排好后事,却没有想到陆泽跟宋玉致会出现在安乐窝之外。
更没有想到陆泽这子还将邪王石之轩的不死印法给修炼成功,鲁妙子那原本失去生气的身体,渐渐恢复生机。
如果不是在这三十年来,鲁妙子用着各种养生之法调理身体,恐怕他难以承受住不死印法的内力转换。
世间万物,一饮一啄,皆为定数。
陆泽分析道:“在七日之内,应该就能够将鲁大师体内的所有魔内力转换完毕。”
鲁妙子颔首道:“多谢友,原来老夫只认为还有半个月活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还能多活个一、两年。”
“足够啦。”
“有些人浑浑噩噩度过一生,有些人在幡然醒悟后发觉时日无多,我还能活这么长时间,足够完成内心夙愿。”
鲁妙子要弥补女儿商秀珣,同样要让阴后祝玉妍付出代价,而且他还要报陆泽的救命之恩。
鲁老头看向陆泽,语气认真,询问着陆泽想要得到什么:“老夫虽不擅武功,但却身负种种绝艺。”
“最擅七门绝艺,分别乃是园林、建筑、机关、兵法、历史、地理以及术数...友请随我来。”
罢。
鲁妙子引着陆泽进屋。
最终,老头停留在某个不起眼的书架之前,他探手进内,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正中央地面发出‘轧轧’之声。
只见厅心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忽然便陷进地底,成为通向地底台阶的第一阶,机关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鲁妙子领头率先步下台阶。
台阶约莫两丈之高,一路来到宽阔地下室,地面上摆放着无数木箱,有着数十颗夜明珠点缀夜室,明若白昼。
陆泽敏锐注意到,这里空气状况竟是十分良好,鲁妙子不愧下第一匠,地下机关设计考虑到诸多方面。
“这里便是我的私人宝库所在,七门绝艺皆被我汇总成为书册,共七本,皆在这里,友你尽可拿去。”
若是寻常人看见这七本秘册,指定是要狂喜交加,因为每一本书册都代表着一个领域的极致。
但陆泽却丝毫都不显得激动,甚至连鲁妙子主动递过来的机关学书都显得有些不以为意,这让鲁老头顿感意外。
“陆子。”
“若你想要打开杨公宝库,那必须要将这本书熟读贯通方可。”
鲁妙子知晓陆泽意在杨公宝库以及和氏璧,如今‘善意’提醒他,但陆泽却笑着摇头:“机关术殊途同归。”
“其精妙之处,便在于遁一,源自于道法之语‘大道五十,衍四十九,遁其一’,机关术便是藏匿那个一。”
听着陆泽如此轻松点破机关术的本质,鲁妙子当即沉默下去,他第一次感受到资异禀的可怕之处。
陆泽的意思明显就是哪怕没有这机关学书,他都有自信打开杨公宝库,这让鲁老头不由升起争强好胜之心。
那宝库毕竟是他穷尽心血打造出来的,如果十分轻松被陆泽给破掉,那鲁大师的道心恐怕也会随之破掉。
鲁妙子介绍着他的宝库,里面除却七册之外,还有无数奇珍异宝,某些物件甚至帮助鲁妙子在江湖上日赚斗金。
人皮面具、蚕丝内甲、护身傀儡、乃至是精制而出的火药,鲁妙子的涉猎可以是相当广泛。
而陆泽最感兴趣的还是火药。
鲁妙子深深看向陆泽:“老夫颇精相人之术,陆友眉扬眼锐,气贯上庭而庭饱满,这是典型的紫贵之相。”
“然中庭竟有煞气弥漫,这又是凶跋之相。”
“两种不同命格竟是完美缠绕到一起,这种面相按理来不应存在,却是实实在在出现在老夫的面前。”
“难怪友能将邪王的不死印法练到如今这一地步,不死印法的本质便是在于迥异跟冲突。”
“陆友若为善,则是万世景仰的英雄人物,若是从恶,那便是这乱世当中的不世枭霸。”
陆泽却哑然一笑,摇头:“我从来都不信这面相跟命数一。”
鲁妙子好奇道:“为何不信?”
陆泽将刚刚描述机关学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道五十,衍四十九,遁其一。鲁大师所言之道,乃四十九。”
“在下,偏偏便是那个一。”
鲁妙子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竟非常认可的点零头:“陆友你看得倒是极其透彻。”
“是也。”
“这地之间并无注定之事。”
“未来谁都不准会发生什么。”
陆泽微笑道:“可是,有的江湖势力却想要插手下之事,美其名曰号称是代择主,鲁大师,你怎么看呢?”
鲁妙子苦笑不已。
他虽住在与世隔绝的安乐窝,却知晓江湖之上发生的事情,比如最近李阀于晋阳起兵,又比如那和氏璧的事情。
慈航静斋代择主,明年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宁道奇会将和氏璧亲手交到慈航静斋亲传弟子师妃暄的手上。
这一事情,下无人不知,各方势力都将目光汇聚在东都洛阳,在暗中纷纷派遣高手,暗中前往洛阳。
陆泽问鲁妙子对这件事情是什么看法,恰恰就是问他,这代择主的合理性究竟在哪里。
因为这意便是那个遁去的一,若是慈航静斋真能代择主,那便代表着这佛门圣地便是意。
合理性自是经不起推敲。
但鲁妙子受宁道奇帮助颇多,跟慈航静斋数代斋主也都相识,自然不便谈论涉及到慈航静斋根本的宗意。
陆泽看向鲁妙子,正式对这位鲁大师提出邀请的想法:“我需要鲁大师来出山祝我,这是请求,而非要挟。”
“哪怕大师婉言拒绝,我依旧会替大师治好身体顽疾。”
鲁妙子的回答跟当时商秀珣的回答完全一样:“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没问题。”
......
宋玉致得知陆泽想要将鲁妙子请出山以后,其美眸里满是惊讶:“你还真能让鲁大师帮你去挖杨公宝库啊?”
陆泽没好气道:“我是让鲁老头帮我争霸,那宝库肯定是我自己去挖,他是出题人,我是解题人。”
“要是让出题人告知我答案,那我这解题还有什么乐趣?”
宋玉致满面狐疑:“你这样的人,不是只追求最后那答案的嘛?怎么现在这么在意过程呢。”
陆泽认真道:“答案重要,过程同样也重要,因为我身边的人都是在意过程的,比如鲁妙子。”
“比如你。”
宋玉致而后提起李秀宁。
陆泽不以为意着道:“那倒是个只在意结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