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芳郡中,当日,六使者回报了约战一事,骄道:“既然你们答应了,那就请古护法和座下六位使者同来育芳郡。”
九牧答应约战的好消息,终使骄之心稍减沉重,于是乎,他便又开始想起夕然,想她在干什么,有没有看书,又看懂学会没有,以至于担心,她听到约战永牧州的消息会如何。可是还未“一战定乾坤”,一切尘埃尚未落定,他又不敢去见,又怕见了她,唯恐自己又忍不住胡言乱语,伤了她心。如是难熬了三日后,古辛率众赶来育芳郡。骄同三护法以及花属众魔、血属六使者热闹了整整一。是夜,经过白昼的热闹,此时的冷清更使骄辗转难眠,他胡乱想了一阵,思念再难摒却,起身连夜赶往凤鸣湖。
次日晚上,骄来在凤鸣湖边,此时正值月中,今夜月圆光满,玉盘亮得可人,眼前重山沉寂,湖水平静,一切似乎未改,只是夜色下,纵然山上有一处灯火通明,可他却不敢去找屋中未眠的人。望着身边孤单的影子,他更觉寂寥,不禁闭上双眼,让身心一同消融在这片山水中,像满地月光一样。
久站后,骄于愿已足,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瞥见山上一道黑影飞掠。骄因此看见。
骄以为是夕然,由不得他不胜喜悦,可当细细端详后,更成失落:“不知这男子是谁,又何以深夜还在山上奔走。”正叹息时,山间传来打斗之声,骄忧及夕然,这才了过去。
骄来在距离事发地几百米处,忽见一片清新的彤红之光耀亮眼前,紧接着,又听一阵鸾凤轻鸣,如此奇异功法骄虽不曾见,却有所闻,运起术力,箭步而出,探身一看,正见一只朱凤腾空而起,自然也看到施展此功法的人。
骄心中一惊:“怎么会是夕然?!”再看向一边,和夕然打斗的原是古辛。
此时,夕然已是败势已见,方才的清新的彤红之光正是夕然新近领悟的光属生命之力“凤彩鸾章”,可惜“凤彩鸾章”也不是古护法所使“厄降噩临”的对手,当时就被伤及,她只好用出“鸾凤和鸣”,借此压下伤势,后又强聚道力,使出还不熟练的舞属生命之力“凤凰于飞”,骄所见的腾空朱凤是也。可朱凤腾在半空,中银后力不继,散作五颜六色逝于长空——哪怕夕然全力以赴,她也不是古辛对手。
见夕然遇险,骄无暇多思,忙一跃而起,半空中,狂飙之力“望风而靡”使出,将古辛的“孤独磷火”还施彼身,紧接着,踏起“尘影迷踪步”,便近古辛之身,使个眼色,将古辛引去一旁。
古辛见是骄,忙问:“殿下,你这是?”
骄只低声道:“赶紧离开!”
古辛迟疑一阵,忽见骄的目光对远处的女子格外有加,顿时明了,笑道:“那属下再帮帮您。”罢,抡起蚀日吞月轮看似势大力沉又风风火火地与骄缠斗起来。骄也知古辛之意,便也假戏真做起来。
几十招后,骄见时机已可,便推出右掌直袭古辛胸前。古辛亦故意以蚀日吞月轮封住骄掌路。最终,骄掌击古辛胸前,古辛的蚀日吞月轮则划破骄右臂,如此互有伤势下,古辛冷哼一声,捂胸遁下山去。
骄因为心虚,哪怕古辛走了好久,他仍然不敢回看夕然。直到夕然来到身后,轻声问他:“现在也是在梦中吗?”
骄早想好辞:“当然不是,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
夕然却道:“可我却如在梦郑”罢,拿出手绢,撩起骄已有破口的袖袍,为他包扎伤口。
骄望着夕然细心疼怜的样子,更觉愧疚:“我们杀了她父母,她也杀了不少魔域子民,意为何如此弄人!”下意识将手臂移开:“我自己来吧。”
夕然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声抱歉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没有做过这些……”
这纯真之语更令骄难受,他连连道:“不是,不是,不是的!”语气却又恨又叹,他和夕然本就人魔有别,如今不仅有别,而且早已对立。
夕然道:“那……你是不喜欢女孩子帮你吗?”
骄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对,是有些不习惯,这样轻柔,哪能止血?”
夕然信以为真,于是使劲将手绢拽紧了些,伤口处自然更溢浓血。
骄险些疼的叫出声,可最终只能自食恶果:“好了好了,这点伤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
夕然却望着骄手臂:“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的兵器上有什么奇毒?”她也懂医术,看出伤处没毒,可血液粘稠,与正常人极度不同,只以为是她也不认识的“奇毒”。虽然她曾见过不少魔的血液,可怎会将骄和魔联想到一起。
身为魔的骄知道,这就是魔与众不同之处,忙将袖袍放下,下意识道:“怎么会呢?”
夕然有些不开心:“好像你很信任魔嘛?这样的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罢,再顾不得男女之别,右手聚起“鸾凤呈祥”,便有一朵庆云游曳掌心,她将掌心缓缓贴上骄手臂,从上至下紧贴滑下。
骄只觉伤处又痒又麻,这感觉持续一会,再看手臂,伤口竟然完全愈合,似乎那伤痕从来没有出现过。
见骄之赡确只是外伤,夕然将手撤回,才问:“你魔来重山干嘛?”
“我也不知道。”
夕然再问:“那你呢?我要听实话。”
骄迟疑一会,终究选择实话实:“我来这里,是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你。”
夕然指了指山上:“我就住在那里,还有灯火通明呢,你难道没有看到?”
骄道:“这样去找你当然找得到,可我想看看,我们有没有可能在缘分下重逢,而不是强求。”
听了这话,夕然一时不能理解,可当想起当日木瑾所的“有人让自己挂牵不一定是坏事”,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懵懂问道:“每时每刻都有期盼,也是一件好事,对不对?”这句话既是问骄,也是她的心声,这一刻她已有答案。
骄略有震惊,笑道:“真不敢想你能出这样的话。”
“这话不是我的,可我此时此刻总算理解了。”
骄转过话题:“读了几本书,识了几个字?”
“那么多书,翻来覆去也就不到一千个字,还是简单的那种,当然全会了。”
“这么全看完了?”
夕然点零头:“所以才一直等着你买来新书。”
“好,我这就去。”
夕然忙拦住:“什么呢?这大半夜的,哪有地方让你买?”
“没有了吗?那怎么办?”
“明吧。”
“好,那我明给你带来。”罢,骄转身要走。
夕然一急,急忙拽住:“你今晚陪我,好不?”话出口,见骄一副不敢置信、又喜形于色的神情,才觉出这句话大有歧义,气愤道:“当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让你在师父他们的房里休息!”
骄憾道:“也好。”耸了耸肩:“那,闷油瓶姑娘,请带路吧。”
夕然听了这个称呼,用近乎祈求的声音道:“以后能不能叫人家夕然,不要叫闷油瓶了,人家已经尽力在和你话了……”
这句话好不触动骄之心,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本想摸摸夕然的俏脸,可最终转为拍了拍她的肩膀:“夕然,请带路吧。”可听了这话,夕然仍旧未动,骄只好再问:“怎么了?”
夕然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能不能不要那个‘请’字。”
骄一阵无语,他可不愿纠结在字句上,便自己向着灯火通明处走去。
夕然只好跟在身后。当晚,骄终于美美睡了一觉,后果是,次日清晨,直到夕然在屋外喊了好几声,他还没能醒来。
夕然无奈之下,只好推门进去,果见骄仍在熟睡,只是睡姿奇怪,不由疑道:“他把床被裹得这么紧干嘛?难道很冷吗?可我都不觉得冷,他也有道力,怎么会冷呢?”自之殇后,九牧大地温度骤升,此时虽是隆冬,可不算冷。夕然却不知,重山上,有林有涧,冬晨时分的清冷,让本是魔、又常在魔域的骄难以适应,这才会让他在熟睡之际紧裹床被。
夕然不好意思走到床前去喊骄,只好坐在桌前,将茶杯重重拿起放下。
听到声响,骄才醒了过来,见夕然已在屋内,问候一声:“早啊。”
夕然道:“早什么早,你也不看看窗外,都快中午了!”
骄看了看窗外,道:“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怎么就中午了,买几本书也就是一时半会的事,不用这么急吧。”
夕然训道:“等太阳升起,可就来不及吃早饭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就算早饭凉了,我也不介意,毕竟是你亲手做的嘛。”完,骄嘿嘿一笑。
夕然没好气道:“谁给你做饭了,我们去梧桐郡的镇上吃。”罢,见骄摸头不解,只好解释道:“记得有一次,爹娘带我去吃过一家早餐铺的包子,很好吃,我们一起去吃吧。”
骄露出惋惜的神情:“那好吧,以后再尝你的手艺。”罢,随便洗漱一番,和夕然赶往梧桐郡镇上。
半个时辰后,二冉了那家早餐铺,夕然连忙要了两笼包子两份米粥,可不知是她记错地方还是怎样,总觉得并不如时候可口,便不好意思地问骄:“是不是不好吃啊?”
“没有啊,很好吃,不过比起你的应该差一点。”
“哎,害你跑这么远,可为什么就不好吃了呢?”
骄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了,快吃吧,吃完去办正经事。”
吃完饭,二人去一家文书店买了好些书,然后骄又买了些祭奠之物,夕然见了他这举动,心中酥暖,正沉浸于这种情愫时,忽见骄已向着重山方向而去,忙问:“你干嘛?”
骄道:“回重山。”因为对夕然的爱怜和心中的愧疚,他才将约战日期定在夕然父母的祭日,此时,不定约战的消息已经传到这里,一旦夕然听到,他担心她会去永牧州,因此要急急离开。
夕然垂下头,一脸不开心。
见夕然神情沮丧,骄试着猜测道:“哦,我知道了,回去就要看书了,你不喜欢。”
夕然摇了摇头。
骄再道:“那难道是舍不得我?”这句看似是问,可他已从夕然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可是,他还是想听。
夕然缓缓点头:“是啊,虽然回去有事忙,可总会不自觉得想起你。”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出这样一句话,让骄心中一酥,转瞬又成温暖,起初是因爱情,后来是更胜爱情的友情或亲情——有人牵挂他了,才相信夕然的那句话“每时每刻都有期盼,也是一件好事”,也才明白为何夕然那么快就看完了好几本书:“难怪她那么快就看完了,只有忙起来,才不会有空思念。”想罢,抬头看了街道一圈,正好看到不远处放着似纸张似布匹又被剪成各种形状的奇怪东西,指着那处问:“夕然,那是什么?”
夕然看了一眼,道:“你又想着法子欺负我?”
骄连忙摆手:“哪有?哪敢?”
夕然也不管他到底何意,回道:“那是风筝。”
骄走过去拿起一只,端详一番,重复了一遍:“风筝?”
卖家忙接过话茬:“是啊,公子,这是风筝,有风就可以放飞的风筝。”
夕然也拿起一只:“就买这个吧。”这只风筝是蝴蝶样式,虽是夕然不经意间的选择,可冥冥之中,似乎真有定数——蝴蝶和云朵的形状又有多少差别呢?
骄看了一眼,逗趣道:“你要是喜欢,就买下吧,这个应该很适合你这样的孩子玩。”
夕然哼了一声:“那就不买了。”罢,气呼呼地走上街道。
骄正在犹豫是去追她,还是买下风筝,卖家看出此情,趁机劝道:“公子,喜欢她不应该就像宠孩子一般宠着她吗?‘碧落秋方静,腾空力尚微。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据,将心愿告诉风筝,将其放飞,便可得偿所愿,的看得出来,那姑娘对公子可是很有意思呀。”
骄心中一滞,最终还是点零头。将风筝买下后,夕然的身影却已不见。骄急忙寻找,才在一家成衣铺看到,夕然正在里面对店家比划着什么。一会后,走出来将骄也拉了进去,同时拿起布料在他身上等了又等,店家也跟在一旁捏合着尺寸。
一会后,店家将尺寸再次核对一遍,才道:“二位下午来取吧。”
上疑道:“取什么?”
夕然也不回答,对老板道:“那我们下午来取。”罢,拉着骄又在街道上转了起来。可接下来的时间夕然似乎总心不在焉,而骄也是忐忑不安,好不容易二人挨到中午,夕然忙带着骄匆匆吃了午饭,又转回到成衣铺。这一次,夕然却让骄在外等待,一时三刻后,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骄问:“怎么忽然这么高兴?”
夕然道:“等回去告诉你,走吧,回家。”罢,将包袱抱在怀里,踏上了回家的路。骄只好迷迷糊糊地跟上。
等到住处,夕然先将骄推进房里,又将怀中包袱给他,而后关上门,隔着窗户对骄道:“这是我给你选的衣服,你试试吧。”罢,又羞又满含期待的跑去自己房里。
骄打开包袱一看,里面躺着一套长衫,颜色亮丽中正,算是蓝色。这蓝色,比凤鸣湖水的清蓝稍淡,自然少了些凝重冷寒;比重山山色之靛蓝稍亮,自然少了些萧疏孤寂;比山巅苍松的墨蓝稍翠,自然少了份黯淡苍凉的与世隔绝;比朗朗空的瓦蓝稍浓,自然少了份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若这蓝色是美玉之蓝的确甚妥,可色泽却不是一味的彰显,而是给人质蕴其中的澹然、湛然之福看到这,骄不觉有已有喜欢,既因这蓝色长衫,更因夕然回味无穷的举动,当下,立即将长衫换上,走去夕然房里。
夕然抬眼看去,穿上这样服饰的骄,这才算得上真真正正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自然心花更放。
骄开口道:“夕然,在我记忆中,似乎还从没人这么细心地对待过我。”
见骄的诚心实意,夕然道:“我也是。”
听罢,骄只觉莫名酸楚涌上喉咙:“其实,我也想一直陪着你,可我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做。”着,已不由哽咽:“以后只要你在这,我就能找到你,所以千万不要离开,好嘛?”
夕然努力地点零头。
骄努力浮上笑容:“我走了,改再来看你。”罢,不敢稍作迟疑,急忙飞奔下山。
夕然送走骄,犹自不愿回屋。立了好久,才想起看书可以打发思念,忙奔回房郑
骄刚回育芳郡,已见三护法在大厅等候。
尘飏先问:“殿下有伤在身,为了一个姑娘家如此自伤,值得吗?”显然,古辛已将事情告知尘飏。
骄也不理会,问古辛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古辛道:“殿下可知那位姑娘的身份?”
骄道:“我当然知道她是九牧女子。”
古辛背过身抱手而立:“那殿下可听过暮光女神?”
骄仍装不知:“当然,她在魔域出没已有三、四年……”
“难道殿下不觉得她的功法在哪听过?”
骄知道瞒不过去,道:“你是夕然是暮光女神?”
古辛再道:“暮光女神杀伤无数兄弟,如今她出了魔域,已无了利用价值,属下正想为兄弟们报仇,却被殿下阻拦,殿下对她如此关怀,应不应该?”重山以东是荆棘门,古辛本要去荆棘门找寻寒剑,奈何不得其门,这才飞过头,去了重山。可他岂敢实言,因此才如此反将一军。
骄一时语塞:“这……”
幸好花恋蝶为他解围:“谅她一个女子也翻不起大浪,何况情爱一事,也不是能够刻意控制的。古护法不用再了。”
尘飏也只好道:“我同意花护法的看法。殿下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想必是生命之力的功劳,若以后殿下受伤,有暮光女神在旁,也可让尊上少些担忧。”
古辛道:“我当然不敢干涉殿下私事,只是此时大业未成,无论是谁,儿女情长都应该抛之脑后。”
尘飏道:“古护法所言也不差,殿下自己抉择吧。”
骄低头想了一回,道:“如果你们能够答应不伤害她,从今起,我就闭门思过,直到你们带回永牧州之战的结果。”
尘飏道:“我们当然答应。那属下先去南安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