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金銮殿内死寂如坟。李自成那颗怒目圆睁、血污满面的头颅,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每一个大臣的心尖上!
陈演瘫在血泊和秽物里,状若疯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张缙彦、魏藻德等人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恨不得把脑袋缩进官袍领子里。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屎尿的骚臭味。
崇祯扶着龙椅,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劫后余生、混杂着巨大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看着丹陛下那个浑身浴血、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男人,喉咙发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王…王卿…城外…当真…”
“降了!”王龙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他随手将还在冒烟的AK47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群臣又是一哆嗦。
他目光扫过那群面无人色的“忠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陛下若是不信…”
他猛地一挥手!“抬上来!”
殿门外,几个同样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太监,吃力地抬着一口巨大的、沾满泥泞和血渍的木箱,“哐当”一声,重
重砸在金銮殿光洁如镜的金砖上!箱盖被粗暴地掀开!
哗啦——!如同决堤的洪水!
无数信件!密密麻麻!雪片般从箱子里倾泻而出!瞬间铺满沥陛前好大一片金砖地面!
信件!各式各样的信封!有昂贵的洒金笺,有普通的桑皮纸,甚至还有粗陋的草纸!
但无一例外!上面都盖着鲜红的私人印鉴!或者按着血淋淋的手印!
“这…这是什么?”崇祯瞳孔骤缩,心头猛地一跳!
王龙弯腰,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大把信件,如同丢垃圾般,“啪”一声甩在离他最近的、瘫软在地的陈演脸上!信件散开,露出里面或娟秀或狂放的字迹!
“陛下!”王龙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刺骨的嘲讽:“下来看看吧!看看您这些‘忠肝义胆’、‘忧国忧民’的好臣子!
在您还想着‘君王死社稷’的时候!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崇祯身体猛地一僵!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踉跄着,在王承恩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下丹陛。
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一封信。
信封是上好的云纹笺,封口火漆完好,印鉴清晰——赫然是内阁首辅陈演的私印!
崇祯手指哆嗦着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目光扫过那熟悉的、道貌岸然的笔迹,内容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眼睛!
“闯王威!泽被苍生!臣陈演,率阖家老,顿首再拜!愿效犬马之劳!只待王师入城,定当箪食壶浆,以迎义军!
并献上紫禁城布防图一份…另附城中勋贵、官员可用者名单及陛下…陛下日常起居之所…”
“噗——!”崇祯只觉得一股逆血再次冲上喉头!他死死攥着那封信,指节捏得发白,身体剧烈摇晃!
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如同受赡孤狼,死死盯住瘫在血泊里、面无人色的陈演!
“陈!演!”崇祯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嚎,带着刻骨的悲愤和难以置信:“内阁首辅位极人臣!
朕待你如国士!赐你蟒袍玉带!许你入阁参赞机要!你就是这般报答朕的?”
他抖着那封信,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劈叉:“献城?献图?连朕的寝宫都标得清清楚楚?你…你是恨不得朕早点死!好给你新主子腾地方是吧?”
陈演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
崇祯不再看他,如同丢弃一块肮脏的抹布,将那封信狠狠摔在陈演脸上!他踉跄着,又弯腰捡起另一封。
信封普通,但字迹刚劲有力,带着一股金戈铁马之气——兵部尚书张缙彦!
崇祯颤抖着撕开。“闯王明鉴!京营空虚,三大营名存实亡!守城兵卒不足三千,且多为老弱!器械朽坏,粮草仅支三日!
皇城各门守将名单及弱点如下…若王师攻城,臣可命心腹于子时开启西华门…”
“张!缙!彦!”崇祯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刺向面如死灰的张缙彦!
“兵部尚书!执掌下兵马!朕将京畿安危托付于你!你就是这么执掌的?京营空了?三大营没了?粮草断了?”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开城门?当内应?好!好一个兵部尚书!好一个国之栋梁!.
朕的脑袋!在你眼里值几个钱?够不够换你一个开国功臣的爵位?”
张缙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个字也不出来。
崇祯不再理会他,如同疯魔般,在满地狼藉的信件中翻找!一封!又一封!
他抓起一封用词华丽、字迹清秀的信——礼部右侍郎,状元郎魏藻德!
“学生魏藻德,久慕闯王威名!愿弃暗投明!陛下…朱由检刚愎自用,刻薄寡恩,非明主也!学生已联络翰林院、国子监清流三十七人,联名作《劝进表》!
只待王师入城,便公诸下,拥戴闯王登基!另附…陛下近日言行失当、有损威之记录十七条,可为罪证…”
“魏!藻!德!”崇祯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他猛地冲到魏藻德面前,将那封信狠狠拍在他那张曾经清高、此刻却写满惊恐的脸上!
“状元!清流!国之喉舌!朕钦点的状元!赐你琼林宴!许你入翰林!你就是这般报答朕的知遇之恩?”
崇祯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悲愤而扭曲:“劝进表?十七条罪证?好!好一个清流直臣!好一个道德文章!
朕在你眼里,就是如此不堪?你巴不得朕身败名裂!好给你新主子当垫脚石?”
魏藻德被拍得一个趔趄,脸上火辣辣地疼,却不敢躲闪,只是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陛…陛下…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