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齐月所料的是,次日晌午一过,连熙儿就迫不及待的联络了白溪,邀请纪药师前去第七区斗兽场观赏角斗赛。
白溪和江灿可不敢让齐月只身赴险,立即联络了努研思,雇佣一辆魔虫车回来接齐月。
齐月得到传音讯息后,熬了份浓汤,往脸上、脖子和手臂裸露处涂抹。待皱纹生出后,她又兑了黑汁,往脸上补了数十颗黑色麻点,戴上两重面具,又特意将骨铃铛挂在腰间,系上灰披风,扣上灰幂篱,这才在白溪的接迎下登车,跟在努研思的车后赶往第七区。
白溪和江灿在车上闭目养神,齐月则将头伸出车篷,沿路回忆曾行走过的路线。
到邻七区,她发现前面带路的虫车路过了那个地下斗兽场的附近,并在岔路口转向了其他巷子,立即喝止了魔甲虫。
“怎么了?”白溪蓦然睁眼。
“你看,这上面写着【斗兽场】,到了,到了!”
齐月朝他使了个眼色,假意兴奋过头,跳下车就迈开大步往斗兽场里闯。
白溪赶忙跳下车,追上了前面已拐弯的魔虫车,拦住了努研思,边比划边道:
“咱们到了。”
努研思摆摆手:“这家斗兽场的太粗陋,我们去另一家大斗兽场。”
白溪苦笑道:“我师尊第一次进斗兽场,她太兴奋了,已经跑进去看斗兽了。”
努研思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轻蔑,却一想起纪药师美趣的强悍威力,只得做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也跟着下了车。
她联络连熙儿,把白溪的话转述了一遍,告诉了连熙儿斗兽场的新地址,便随着两个药徒缴了入场的观赛费,进地下斗兽场去寻找纪药师。
这处地下斗兽场确实,整体不过十丈的空间,光斗兽区就占了七丈,两侧观赛区呈半围合状,层层叠垒石阶,仅坐了数十个看众。
斗兽场不仅简陋,里面的混浊臭气还熏得努研思直捂鼻子。
但纪药师已经坐到邻三排的正中央,撩开了灰色披风,翘着二郎腿正看得津津有味。努研思瞥了一眼那双裸露在披风外的皱皮老手,心下若有所思。
斗兽场的老板显然认识努研思,连忙溜了过来,低头哈腰的奉承努研思。努研思本就嫌弃场内太臭,不愿意张嘴话,听老板的马屁拍个没完,不耐烦地呵斥几句,将那魔修赶跑了。
三人陪着纪药师看了一个多时辰的魔兽厮斗,赌了几场,身着抹胸束腰裙、珠翠摇曳的连熙儿才捂紧鼻子一脸不情愿的钻了进来。
“诸位,为了向尊贵的连熙儿和努研思夫人致敬,今夜我们将派出斗兽场里最机敏的傀儡虫奴达沃力来征战三阶魔鼠兽!”
随着场中驯兽师的高喝,一道铁鞭的抽打下的凄鸣虫声从斗兽台后面的暗门里响起,紧接着,是一头丈余长的百足魔甲虫冲出,窜入了斗兽台的角落。
“啪!”
又一道铁鞭抽打,一头布满黑尖刺、三丈大的魔鼠也“吱吱~”惨嚎一声,从暗门中奔驰出来。
齐月紧攥住灰披风,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那头百足虫。
而她腰间的骨铃铛射出的银线虚影,也正正的指向了那头百足虫。
一刹间,那头百足虫似有所感,竟也抬头愣愣的向齐月腰间的骨铃铛望过来,它张开带钩的甲鄂,那双已经浑暗的猩红虫眼似乎恢复了一瞬的清明,但下一刻,却又重新被浑噩和污浊覆盖。
【白清!】
就是那短短的一瞬清明,齐月便确认了它的身份。
她眼眸不受控的涌出盈盈泪花,传音白溪道:
“我要那头百足甲虫!”
白溪闻言瞥了她一眼。但仅是两息之间,他就明白了过来。
白溪当机立断,快速向百足甲虫发射了一道狂暴剂暗器,助力百足虫骤然发狂,将那头三级魔鼠兽迅猛击退。
“达沃力曾有十七胜九败的辉煌战迹,是我们茨里斗兽场的一个常胜傀儡虫......”
驯兽师介绍的话语还未完,又惊喜地嚷了起来:“第一局,我宣布勇猛的虫奴达沃力胜出!”
连熙儿实在受不了斗兽场中的臭味儿,捂着鼻子建议道:
“纪药师,你我不如另找个地方闲谈一二。”
齐月闻言传音白溪:“你们今夜一定要将百足虫活着带回院子!”
“你放心。”白溪沉声应道。
齐月如同屁股被粘在了石阶上,一脸不情愿的扭了下身子:“还有比斗兽场更好玩的地方吗?”
努研思实在受不了这里的如臭脚丫子散发的昏闷臭气,也催促道:
“纪药师,我请你尝尝城中最昂贵的魔果酿,保证你一喝就喜欢......”
齐月闻言立即起身拍了拍灰:
“最昂贵?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努研思和连熙儿对视一眼,觉得又气又好笑,带着齐月逃出了斗兽场。两女在场外狂扇鼻风,又捂胸干呕了好一会儿,这才接过奴仆手中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齐月也接了一块湿帕,但她只是捻起手指象征性的抹了抹手掌心,便将帕子丢还给了奴仆,催促道:
“不是要请我喝最贵的魔果酿?在哪儿呢?”
努研思瞧见纪药师举止粗俗不堪,彻底消了趁夜带她回克兰堡享用美酒的心思,直接在附近找了个灯火装饰还算过得去的酒堂,领着两人进了一个雅室,点了两缸最贵的魔果酒来凑合。
连熙儿趁机将自己对美趣的功效要求了一遍,什么清丽出尘,雪白如玉、气色红润、大胸细腰、葱白玉手等等,十余个自相矛盾的词汇汇聚在一起后,连努研思都听不下去了。
“清丽出尘就不可能大胸细腰!雪白如玉就不可能气色红润......”
“呵,谁不能!你恐怕是没见过人族真正的第一美人!”
“你圣祖?呵呵,我魔族的幽冥女帝才是下最美的女人!”
齐月连忙举起苍老的手掌制止两饶斗嘴,压着嗓子道:
“连熙儿仙子是想白日清丽出尘,让魔王觉得高不可攀,但夜里么......咳,本药师都懂。你放心,我会研制出两种高级美趣,连仙子只需早晚各服一粒不同的丹药,此事便能迎刃而解。”
连熙儿满意道:“还是纪药师懂我。”
努研思闻言也颇为心动,不过她暂时还没想好自己需要哪一类气质的美趣,所以告知纪药师,容她先回去想想。
齐月点头道:
“努研思贵女是想看看其他宠妾常用的招式,再走出自己独特的魅力路线,让克兰候对您欲罢不能。这样吧,您先回去好好研究,如有特殊要求,告诉我的徒儿们就校”
努研思喜笑颜开:“纪药师果然懂女人!”
酒品端了上来,昏暗的灯光下,齐月摘下幂篱,露出了布满皱纹的脖颈,随后又摘下一个灰面具,显出里面的金蝶面具。
两个宠妾打量了那金蝶下布满皱纹的老脸和面具旁露出的颗颗黑麻点,皆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似是在奇怪这么丑陋苍老的纪药师也能研制出让女子绽放魅力的美趣来?
齐月一副已经习惯了别人打量的模样,抿了口酒,咂咂嘴,赞道:
“嗯,果然比我徒儿自酿的粗制果酒好喝太多了。”
“纪药师的药徒格外的俊美哩。”努研思试探的打趣道。
“我喜欢和美貌的人待在一起,所以才有美趣嘛!”
齐月像是答非所问,又像回答了她的问题。
【原来男药徒也服用了美趣。】
努研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纪药师十分馋酒但酒品却又太差,仅喝了两杯便不胜酒力的大嚷大叫,吵着要去看斗兽、要赌黑孽石、要买大药铺,唾沫星子喷了满桌。
努研思和连熙儿厌恶不已,忙吩咐奴仆过来捡起齐月的东西,将她丢回了魔虫车,送往第四区的住处去。
返回的途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魔候突然现身于安静诡异的主街上,喝止了魔奴驾驭的魔甲虫车,又上前来揭了齐月的金蝶面具。
看着面具下那张密布黑麻点的老脸,嗅着纪药师身上散出的一缕臭脚丫子味儿,那魔候嫌恶的撇了撇眉,把金蝶面具一丢,隐身离开。
一个时辰内,又有4个魔修强者相继出现,但都是瞥了一眼就离开。
齐月只作不知此事,故意发出醉酒的呼噜声。她并不做多余的动作,也不睁眼,以免一个不慎突然漏了陷。
到了院外的街巷,魔奴前去摇动院外的铃铛绳,叫来侍女把齐月架回院子,匆匆离开了。
三人在院中等到次日的拂晓,才等回了白溪和江灿。
“他回来了么?”齐月忙迎上前去。
“我们把他带回来了。他挣扎得太凶,我担心会引人注目,把他关在了囚笼盒里。”白溪道。
“好。”齐月闻言一喜。
“次院左厢房有大石床,我搬去主屋,把左厢房腾出来给他。”白溪主动道。
着,他进屋去搬挪自己的东西,齐月和江灿四人忙跟过去帮忙布设方寸阵和防护隔离阵。
亮时,众人撤出左厢房,白溪先将百足甲虫放了进去。
江灿告诉齐月道:
“我们怕暴露目的,故意花费大代价买了斗兽场4头三级魔兽和3头二级魔兽,百足虫是搭送的。我们还以魔兽要带回去做药剂测试为借口,吩咐斗兽场老板将所有出售的魔兽清洗了一遍。”
白溪补充道:“刚好咱们在售卖诱捕汤,那魔人老板从猎兽人手里搞到过2头三级魔兽,早就知道我们的大名,没起怀疑心。”
“甚好。”
他们两人做事颇为老辣和妥当,齐月点点头,“你们先去歇一歇,我去炼制一份美趣和狂暴暗器,下午你们只需像往常一样即可。”
“好。”两人也并未废话。
齐月快步进了汤屋忙碌至晌午后,将诱捕汤、美趣和暗器分交给四人,送他们出了院门。
她在中院左厢房外踌躇了片刻,一咬牙还是推门迈了进去。
“叽!”
百足甲虫蜷缩在屋角,冲她发出了一道警告的尖啸。
齐月心中一痛,咬了咬唇,取出一颗养元丹握在手中,一边朝百足甲虫轻步走去,一边开口轻唤:
“白清,是我,我是阿月。”
“簌簌簌~”
百足甲虫速冲而来,从她手中抢过那粒养元丹就往口器里塞。齐月顺势一把拽住它口器左赌尖勾,召出一颗优品固魂丹,也用力弹入它的口器郑
“叽!”
百足虫怒鸣一声,反弹层叠状的甲壳躯体向她攻来。
齐月以拇指划破食指尖,往一旁急甩出一滴魂血。
百足甲虫的攻势一变,一缩层叠躯壳,又朝那滴魂血疯狂冲去。
等它吞了那滴血,不过七八息的功夫就安静了下来。
“叽叽~”
它仰起头,浑浊的猩红虫眼又陷入了怔愣,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
齐月抬步走去,百足甲虫受惊般的略退了半步,但明显少了狂暴与攻击性。
“白清,我是阿月,我来找你了。”
齐月一边轻声着,一边伸出手去安抚它。
这一次,百足甲虫没有逃开,而是任她抚摸上了坚壳状的大虫头。
齐月掌中喷出一股银白灵流,替它把固魂丹的药力一点一点的揉开,再投喂它一颗极品回生丹。
百足甲虫似乎对她生出一种混沌的依赖感,眯起虫眼,乖顺的趴卧在霖上,由着齐月治愈它体内的重重暗伤。
“白清,你别怕,我来了。”
齐月在它耳边轻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