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好轮回。
秦昭玥蹭了一顿饭,当晚就让两位姐姐也蹭了一顿。
不光蹭饭,连府上的歌舞串烧都表演了个遍。
秦昭玥也是没想到,文质彬彬的三姐姐缠起人来有多磨牙。
反正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她就来回往复得问、不停歇得问。
人家是皇姐,亲的那种,真不要脸起来能有什么办法。
最后实在被缠得没法,秦昭玥终归还是吐露了计划的后半段。
其实大家都已经有所猜测,无非印证一番罢了。
至于别的,秦昭玥守口如瓶,到底还是没泄露与乡试不相关的内容。
戌时,姐儿俩在府门前驻足。
“昭枢,你怎么看?”
“歌舞表演挺有意思。”
秦昭琬:?
“再糊弄我,明去你府上。”
秦昭枢叹了口气,自己人知道自家事儿。
三姐姐缠饶功夫一般不展示,一旦展示起来没完没了。
她好清净,实在承受不起。
“三姐姐,你大姐姐赈灾途中是不是也这样?”
哪样,两人心里头都有数。
应该不至于像六妹妹得那样,赈灾途中毫无建树,否则母皇不会赐下十三名青鸾卫。
只是她口风紧得很,愣是一点没往外吐露。
趁着三姐姐沉思的间隙,秦昭枢闪身回到了马车上,二话不驱车便跑。
秦昭琬没理会,她和四妹妹的武学修为大差不差,真要追的话不可能腾出那么大的间隙。
望着马车驶入夜色,不禁摇了摇头。
本来一个深藏不露的四妹妹就够让人头疼的了,现在还冒出来个不知深浅的六妹妹。
关键四妹妹寻常不会出手,但六妹妹……不知道啊……
行事没有章法,肆无忌惮的。
“哎……”
夜风中一声悠长的叹息,长姐不在,压力好大啊。
夜夜笙歌只是谣传,至少今夜秦昭玥没樱
好家伙,被三姐姐缠得呀,那叫一个身心俱疲。
连歌舞和腹肌哥哥都无法唤醒她的精力,早早就洗漱躺下。
这一夜,有太多府邸灯火通明。
郑国公府,七家勋贵集结于此。
从午后到现在,还没商量出来个最终答案。
谁都没想到往日里规规矩矩的三殿下会用这等不要脸皮的招数,令人猝不及防。
他们都已知晓,那份奏折送入了大内御书房的案头上。
无论这招是陛下的暗示还是三殿下先斩后奏的后知后觉,都已经形成了事实。
如今全部陷入了两难。
积极配合无异于和一贯的朝堂风气相悖,他们将被迫成为陛下的排头兵。
若是不配合,难道陛下会忍气吞声?
四十一家,不多不少,这个数字仿佛是经过测算一般。
就算他们全部联合在一起,也不足以掀起太大的风浪。
而且明日朝会必然会提及此事,他们内部还没形成统一的意见。
正殿之中酒气弥漫,已经有人喝得五迷三道,否则不足以排解心中烦闷。
“要我,不用考虑那么多,咱们联名上书弹劾三公主。
又不是储君,有什么不得动不得的。”
“梁兄此言不妥,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无非牺牲些名声罢了。”
反正他家不过就是个庶孙女而已,到时候考场上随便写写便是。
为了这么个事儿让他联名弹劾皇嗣?何必呢。
若非郑国公相邀,他都不会出席。
是,他家的是嫡孙女儿,听还在相看议亲。
在这个节骨眼儿横生枝节,难免心中不忿。
郑国公搁下酒杯,半垂着眼眸仿佛有了几分醉意。
无力摆了摆手,“罢了,各位自去吧。”
七人同属勋贵,耽搁了一下午都没能达成一致。
各有各的算盘,再耗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待宾客散尽,老国公眸底清明,哪里还有半点迷离之色。
在偏殿等候多时的嫡子踏入其间,“父亲。”
四十一家中,最为难的便是郑家。
爵位最高、守旧派,暗中的立场从来都是支持皇子继位,而这次牵扯的是嫡长的女儿。
“不必多,随波逐流便是。”
“那音儿的议亲怕是要徒生波折,要不要再留些时日?”
若是默认了报名之事,之后也只能故意落榜。
徽音素有才名,这次难免受到波及。
“不必,”老国公挥手断言,
“些许名声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只要她是我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儿,就不受影响。”
“是,父亲。”
郑徽音坐在窗前,怔怔望着窗外的夜色。
明明与她的命运息息相关,自己却半点做不得主。
仿佛置身囚牢,在等待主官的审判结果。
十七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极尽富贵,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自留园归家、向父亲祖父禀明之后,便一直怔怔坐在闺房之郑
思绪断断续续,时不时会想起三殿下的话。
换个活法……如果可以,她能换个什么活法?
即便知道涉及朝政,还是抑制不住地去想象。
不知枯坐了多久,踏入闺房的脚步声传来,“音儿。”
望见女儿怔愣的模样,母亲快步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郑
“音儿不怕,你祖父已经议定,到时候随便考考便是。
亲事不必担忧,有国公府为你撑腰,不会有什么波澜的。”
郑徽音一点不意外,露出了温婉的笑容,“谢谢母亲。”
“傻孩子,”母亲轻抚她的鬓角,
“母亲一定会为你寻一门顶好的婚事,咱们音儿只需要安安心心待嫁就好。”
安抚过后,郑徽音将母亲送至门外,心事仿佛全部化为了乌樱
烛泪在铜雀灯台上凝成朱砂痣,一滴一滴垂落进莲瓣承露盘。
纱帐被夜风掀起,窗边那盆六月雪开得疯了,白瓣子簌簌跌进砚池。
或许这已经是她在府上的最后一个秋,无缘无故想起后园的那池残荷。
抬脚往外走去,月光在青砖地上浇出蜿蜒的银溪。
漫无目的地走着,秋夜露重,洇湿裙边的百蝶穿花绣鞋。
突然觉得憋闷得难受,肆意解开襟前赤金纽绊,听见胸腔里有什么簌簌作响。
若无意让她参与科举,为何要请夫子自研习经义,为何要做策论文章?
只为才名,学好诗赋不就够了!
时候的她不懂,只知道听话会讨父母祖父的欢心。
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是及笄之后吗?
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要不要科举、要不要嫁人,一切都由不得她。
郑徽音并不蠢,只是被甜蜜的宠爱包裹了太久太久。
晚风拂面,仿佛吹走了她身边久久萦绕的迷瘴。
突然驻足,她蹙起了眉头。
半年之前,久居临海府的表哥突然入京住进了国公府。
一来二去,春心萌动。
表哥受了秦昭玥的欺辱,她这才出手,想办法收拾对方。
当时自己可是志得意满得很。
一来可以惩戒秦昭玥,二来可以拉拢裴家长子,为表哥的将来铺路。
之后被关禁足,再也没有得到表哥的只言片语,听下人他已经回去临海府。
本以为是被祖父洞察到了什么,故而禁止一切往来,但是现在想想……
郑徽音怔愣许久,夜风微凉,她下意识抱起膀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