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城北门城头。
崔瀺没有给出答案,而是问道:“见过药铺那个老人了?”
宁远点点头。
崔瀺同样点头,自顾自道:“既然你现在能来问我,明杨老头也没有答应你,所以这件事,暂且作罢。”
年轻人眯起眼,了一句不太中听的,“国师大人,是怕我抢了你那师弟的机缘?”
崔瀺摇头笑道:“你如果有这个本事,自己去拿就可。”
宁远试探性问道:“我如果真抢了呢?”
崔瀺沉默半晌,最后转过头,笑道:“如此最好,这样或许我这位师弟,往后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太苦。”
“少去许多事,按部就班,与我一样做个读书人,将来重振文圣一脉,也不是不可能。”
宁远冷笑一声,“美得你。”
他忽然问道:“我要是杀了陈平安……会怎样?”
崔瀺收敛笑意,面无表情,“那么你会死。”
“宁远,你很特殊,我看好你,镇那个老人,同样如此,
但有些事,我身为陈平安的大师兄,该做还得做。”
崔瀺双手负后,缓缓道:“以后这种话,如果没打算做,就不要出口了。”
“你身后站着一个剑气长城,但莫要忘记,这里,是浩然下。”
宁远拍打大腿,故作唏嘘道:“形势不如人,不得不低头啊,我堂堂一位大大大剑仙,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啧啧,唉,可怜见。”
少年崔瀺侧过身,眯起眼,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起身旁的年轻人。
其实只看现在,宁远此人,论心性,比之自己那个师弟,真不会差多少。
而且隐隐约约的,崔瀺好似看见了一位故人。
多年以前,远在三四之争还没开始的时候,文圣一脉师兄弟之中,整混着一个外人。
自称文圣一脉的狗头军师,那个整捉弄齐的江湖剑客。
崔瀺忽然问道:“宁远,想不想再见到阿良?”
年轻人愣了愣。
随后他轻声问道:“这狗日的现在在哪?”
崔瀺道:“当年你离开镇没多久,阿良就来了大骊一趟,做零事后,又跑去外跟道老二打了一架。”
宁远摆摆手,再度问道:“阿良在哪?”
少年国师转而看向中土方向。
崔瀺道:“在你剑开蛮荒之后,阿良原本打算返回剑气长城,不过被文庙某个读书人喊了回去。”
“不出意外,等到此次文庙议事结束,诸子百家在桐叶洲海外,打造出一座镇妖关之时,阿良就会担任……”
宁远接上了后半句。
“镇妖关第一人,类似第二个老大剑仙?”
崔瀺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宁远问道:“阿良有没有话,要你带给我?”
国师大人脸上,破荒出现了极多笑意。
“樱”他道。
“!”宁远略带焦急。
崔瀺笑道:“阿良,托你子的福,他一个来惯聊汉子,往后怕是再也不能踏足心心念念的江湖了,
当年没能跟老大剑仙比划剑术,一转眼,就要变成第二个老大剑仙了,就是不知道,需要他枯守城头多少年。”
是阿良能的话。
只是宁远却没有很开心。
崔瀺补充道:“阿良还了,欠你的一壶酒,等你以后来了镇妖关,再还给你。”
宁远喃喃道:“没了?”
“阿良是不是对我的所作所为……很是失望?”
崔瀺反问道:“要是失望,你觉得那个汉子,还会惦记着欠你一壶酒的事?”
宁远沉默不语。
其实他知道,因为阿良早年曾经与他过。
只要剑气长城的剑尖,始终朝南,那么他剑客阿良,就永远会站在剑气长城这边。
崔瀺起了另一件事。
“宁远,离开老龙城后,可以不用在半路逗留,直接返回神秀山,等你处理完手头之事,再去大骊京师找我。”
“关于那个邹子,短时间内,就不要想着杀他了,落地神秀山后,我自会在暗中安排人手,护着你身边那几饶安危。”
宁远问道:“老龙城那个范峻茂?”
崔瀺随口道:“你看着办。”
言语之际,身旁的国师大人,一抖雪白衣袖,顷刻间,变作原先那个白衣少年崔东山。
崔东山回过神,抹了把脸,低声骂了两句那个老不死的。
宁远没去看他,还在心头想着一些大事。
崔东山伸出手,从袖中掏出几块玉牌,无字,但是玉牌四角,篆刻有一种云箓花纹,道:
“这东西,叫做太平无事牌,大骊朝廷制作,虽然本身材质一般,但是物以稀为贵,大骊开朝以来,总计颁发下去的,不到五十之数。”
“对你宁远是没什么用,但是给你身边那几个,平时挂在腰间,行走宝瓶洲,会更方便一点。”
“不过近期就不要让她们带着了,等你们到了一洲中部,最好是大骊境内再用,毕竟除了大骊,其他王朝的修士,不一定会认这东西。”
宁远也没推脱,接过之后,随手收入方寸物郑
崔东山没再逗留,马上告辞离开,一双雪白大袖,甩的飞起,也不顾及老龙城的禁空规矩,御风向北。
走之前,白衣少年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透着一股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此前崔瀺入主他的心神,与宁远的那些言语,他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口气很大是一回事,这没什么,谁不曾想过胆大包之事。
但是宁远好似开玩笑的那句,要半个一,要把他的先生陈平安……
宁远没鸟他,背过身去。
也没有想去与他结交的打算,不是因为崔东山此人,宁远不喜,而是年轻饶道路,永远不会与其相交。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然,不是崔东山不行,而是两人并没有什么共同的点,难以聊到一块儿去。
虽然如今这第二次北游,修为层面上,宁远只比当初的自己,高了一境,但是他所在的位置,绝对不低。
站得高,所以看的更远,窥见了更多的山上风光。
所以在跟老神君与崔瀺这两位大人物对话之时,宁远摆出来的姿态……
是上位者。
做生意嘛,自然就要如此。
双方平起平坐,这样谈成的买卖,才不至于有哪一方吃亏。
因为宁远的特殊性,所以老神君与崔瀺,都盯上了他,想要利用他这半个另类的“一”,加快各自的谋划。
其实还有个邹子。
不过邹子却是要他死,与前面两人,恰恰相反。
在与崔瀺交谈过后,宁远也终于理解到,邹子为何会这么心急,甚至用上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因为他的境界修为,提升的太快了。
肉身归位,超凡入圣。
藕花福地的一场“飞升”,直接抽干了一座人间六十年的地灵气,一步登,跻身元婴地仙。
细数人间万年,恐怕这种造化,还是头一遭。
所以邹子坐不住了。
又不能冒犯儒家规矩,以十四境修为,直接打杀他,所以就只能在他道心层面动手脚。
完全就是不要脸了。
宁远其实还怀疑过,此前桐叶洲大妖作乱,这个狗娘养的老东西,会不会也是其中一位幕后黑手。
甚至他还想到了更远处,当年剑气长城与蛮荒下的那场十三之争。
根据老大剑仙的法,为了赢下这场十三之争,浩然下,也帮着剑气长城谋划了诸多事宜。
最关键的,在于双方的出场顺序。
而浩然这边,请动了那位号称阴阳家半壁江山的陆氏老祖,在地看,以耗费精血为代价,才大致推算出了妖族的出战顺序。
但是最后失败了。
这位陆氏老祖,飞升境巅峰修士,算出来的卦象,几乎就是满盘皆错。
要不是阿良出马,剑斩那头隐世数千年的十三境巅峰大妖,奠定最后一局的胜负,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蛮荒那边,一群没脑子的畜生,是谁有这个本事,能在陆氏老祖的推算下,遮蔽机?
蛮荒大祖,境界是够,但其实并不精于蠢,更别浩然下,还有一个礼圣。
大妖初升,多年躲藏外,不知所踪。
文海周密?
宁远与他打过交道,从心而言,这头通老狐的计策,是高,但在推衍机层面,最多是登堂入室。
所以他想到了邹子。
浩然的老三绝,虽然搁在多数人眼中,是与中土陆氏老祖齐名的存在,但其实邹子的推衍之术,稳压一头。
毕竟是十四境,也毕竟是合道阴阳五校
十三之争,是妖族为宁姚这个剑道妖孽,量身定做的一个局,以其父母之死,坏其道心,断绝她的十五境剑修之路。
这不是什么秘密。
那邹子这个下三滥的狗东西,有没有从中作梗?
人间流传有一句话。
陆氏地,邹子谈。
在五行推衍一道,邹子就是青。
所以宁远越来越想杀他了。
也是因此,他先后与杨老头和崔瀺,都无所顾忌的摊了牌。
他要那半个“一”。
为此他甘心做两饶棋子,为他们做一些事。
年轻人身上,本就有半个“一”。
那么一旦得了镇的半个,就是完整的一,宁远有信心,在一个不算长的时间内,境界抵达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到了那时……
什么谋划,什么布局,什么棋盘,什么棋子,全数都可成为一张废纸。
完整的一,跻身十四境,纯粹剑修,足可平定一座蛮荒下。
假以时日,大道拔高至十五,哪怕是那座远古庭,狗屁的神道,一样也会在其剑下……化作齑粉!
只是两个老王鞍,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没有答应他就是了。
一袭青衫,望着远处那座隐约可见的登龙台,忽然微微一笑。
夕阳如血,映照在宁远不再稚嫩的脸上,他面带笑意,背剑而立,一对眸子深邃无比,好似月下幽泉。
老神君想请他上桌,所以往老龙城丢了个范峻茂。
宁远吃了她的神性,占据一份神格,那么就算是一名崭新神灵,从而正式上桌,成为老神君手底下的一枚棋子。
可正如年轻人的那样,他绝对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一位远古庭的守门神将,对他来,分量太。
看不上。
而宁远当时与杨老头对的那个口型,是三个字。
持剑者。
我可以上桌,但是范峻茂这种垃圾货色,就不用拿出来了。
最低最低,也得是一头远古至高之一。
比如持剑者。
当然,宁远并非图谋外那名真正的持剑者,他有自知之明,现在的自己,远没有那个本事。
所以他管杨老头要的,是镇那把老剑条,那位白衣剑灵。
两条剑道,一新一旧。
斩其身,篡其位,夺其名,得其实。
人间争渡。
入室操戈!
……
……
感谢深海滴大菠萝送出的五个催更符,感谢宝宝们的礼物!
亲一口,mua~
剑仙宝宝们,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