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决定了要出征,也不是立时就能出发的,还有大量且繁琐的准备工作。
长安是酷暑时回到京城请战的,直至夏末时朝廷才颁发了谕令,可出征的时间却定在了仲秋,这期间只有不到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面对朝臣的不解,长安坦言,要争取在冬日结束战斗,才不会耽搁明年的春耕,新农工具和粮种都备好了,只待被越幽云十六州。
这样的豪言壮语,极大地鼓舞了士气,让人愈发期待山河重聚的时刻。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户部连夜核算钱粮,兵部调拨军械,枢密院与各路转运使往来公文如雪片般飞驰。
京城外的运河上,粮船昼夜不停,将一袋袋米粮,一捆捆箭矢运往大名府,武库中,工匠们挥汗如雨,赶制刀甲。
河中军大营里更是灯火通明,长安在拿到圣旨后,就星夜兼程的赶了回来,此刻正在点验兵马。
在现有的兵力中,再次淘汰老弱,并抽调五千人同银州的禁军换防,将换来的五千禁军,同整军时选出的五千精兵,一同编入精锐前锋营,直接由长安管束。
军司马捧着厚厚的册子跟在她身后,逐条禀报:“战马尚缺三千匹,弓弩箭矢仅够半月之用,冬衣.......”
长安:“派人去催,再去兵部要个准话,看看大军出征时,能配发多少弓箭。”
“至于战马,你去上报韩大人,问问是否可以先向民间征购马匹,前期的银钱可由王府垫付。”
“包括粮草甲胄的采买,本王名下的田产铺面皆可抵押换现。”
军需官跑回京后,英亲王要自掏腰包补充军需的消息,不知怎地就传了出去,什么的都有,看似正在热火朝整军备战的朝堂,也是暗流不断。
就在大军即将出征之际,京城的风向又变了,开始了对长安的吹捧,她是为父分忧,夸她承继太祖遗志,还将她同先太后放在一起,有先太后之风采。
这些话术都被浮云记下来,飞鸽传到河中军,长安看到后直接交给了一旁的江元,没有当做要命的大事。
仲山暂时被长安派去做别的事情了,如今跟着长安忙前忙后的是江元,就是之前的神医江癞子。
他在长安设计拿下栩王时,扮作了马贩子,并上演真实的苦肉计,让人朝他后背射了几箭,深可见骨,于是就被留在了熙州庄子上养伤,直到全身无碍后,才前来河中军随侍左右。
江元在扮神医跳大神之前,也是饱读诗书马上就要进考场的,再加上这么多年混迹江湖,很多事情看得比读书时还要明白。
江元:“主子,这简直就是诛心之言啊,这是要捧杀您啊。”
长安只会比他看的更透彻,什么为父分忧,什么太祖太宗,那都是幌子,重点是先太后,是要将她按在先太后的例子郑
先太后是谁,那是先帝去世后把持朝政,压制景佑帝之人,也是临朝称制摄政十几载,但依然还政于当今之人。
最最重要的,是她被士大夫夸赞“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长安失笑:“就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本王呢,这是借先太后,来劝诫本王呢。”
江元恨恨道:“那些臭虫,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内讧。”
长安:“去给浮云写回信吧,就本王曾私下表露过,幽云一战后会或许会交出兵权。”
江元啊了一声,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发财好奇道:“长安,打完仗后,你真的要交出兵权啊?”
长安:“打败了,我就直接战死沙场,也就无所谓兵不兵权了。”
“打胜了,那我就是收复失地,手握军功,且有军队的亲王,到那时,还会有人敢跳出来夺我兵权?有脑子的都知道要该给我请封了。”
“请封什么?”景佑帝看着吕坛夫给赵治平请封的折子,“此次出征,尚且是在长安的力荐之下,才选了他做副使的,若依朕之意,是不会允许的。”
当初决定出兵幽云后,长安就同景佑帝和内阁简单了战术,她率河中军前突,左右两军殿后,左军交由杨家后人,名将杨仲容节制,右军则由岳州团练使赵治平带领。
吕坛夫:“圣人,英亲王独大,恐不利于战事.......而且还有战后的平衡.......”
景佑帝漫不经心道:“无妨,英亲王不是都了战事结束后,自会交出兵权的么。”
吕坛夫讪讪,“没想到这市井之言,都传到圣人耳边了。”
景佑帝:“市井传言也好,有心之言也罢,一切都等到战事结束后再吧。”
吕坛夫退下后,景佑帝喃喃:“此战,许胜不许败,否则,朕也保不了你了。”
他在想,事到如今,没有人会相信长安的战后交出兵权之话,都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或许有一部分人会觉得,到时她一定会借机索要封赏,恩荫后代子孙,也或许有人会猜测,她会如先太后一样,趁机摄政。
但如吕坛夫这样的相公,应该是同他一样,看出了长安的野心。
“野心?”长安站在高台上大声道:“野心也是需要实力来匹配的,贼人窃据十六州百年已久,还妄想剑指中原,简直是痴人梦!”
“将士们,此番出征,是要将骨肉同胞们带回来,是要将先祖遗骨葬回故土,也是将被贼人掳走的家园故乡抢回来。”
“看看你们手中的兵器,摸摸你们身上的铠甲,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接同胞回家!”
“葬先祖入土!”
“夺故园归来!”
三军怒吼,一声高过一声,声声如雷,回响在河中路的地间。
擂响战鼓,敲响行军鼓,沉闷的声响如同心跳,渐渐与四万将士的踏步声融为一体。
长安翻身上马,在震动地的喊杀声中举起令旗:“传令三军——”
“祭旗!出征!”
北风骤起,血色战旗迎风展开,“收复河山”四个大字在朝阳下鲜艳如血。
远处,第一批先锋骑兵已经扬起漫尘烟,向着北方,向着失落的故土,滚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