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场,场场如此,宋沛年都是第一个交考卷的,每次回家还能赶上一个午饭。
第一场回来的时候,宋夫人和林婉珺两人看到他都是一副见鬼不敢相信的模样,尤其是宋夫人怕打击到他,吃饭的时候不断给他夹菜,“多吃点儿,你这读书考试耗费的脑力多,多补补...”
丝毫不提考试结果如何。
林婉珺心里也没有底,不过想了想还是安慰道,“没事的,大不了我们明年再来,你觉得难的题目,别人一定也会觉得难...”
宋沛年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对面婆媳二人,哼声道,“你们看不起谁呢。”
语罢也不搭理这两人了,继续埋头苦吃。
宋夫人和林婉珺对视一眼,算了,特殊时期,她俩忍。
等到第三场结束的时候,林婉珺观察宋沛年越发悠然自得,当就让丫鬟去下注,她要赌宋沛年上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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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县试因为一个宋沛年,今年的发案日相较于往年可以是热闹了许多,不少学子或是家中奴仆早就在县衙口等待贴榜了。
林婉珺见外面的日头已经亮了,宋沛年还在睡大觉,忍不住敲门将他给摇醒,“相公,今儿个放榜,你不去看看吗?”
宋沛年睡得迷迷糊糊,抬起手摆了摆表示拒绝,“我不去了,你让五里去帮我看吧,将消息给我带回来就是了。”
“行吧。”
林婉珺也不勉强,吩咐五里去看榜,她则和宋夫人在主院闲聊,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宋夫人很喜欢和林婉珺聊,林婉珺也很喜欢听,因为宋夫人讲得全是一些大家族的辛秘,完全满足了她一颗吃瓜的心!
她觉得每的快乐源泉,有一半是吃宋夫人提供的瓜而得到的。
县试只取五十名,均是只写座位号,而不写名字。
当前来看榜的众人看到那排在第一位的十八号,纷纷忍不住打听,这头名究竟是谁?
是那自就有神童之称的房词?还是那张家大族的嫡长孙张淂霈,或是...
江南自古重学风,又是鱼米富庶之乡,大多数余有几个闲钱的人家都会选择供家中最有潜力的孩子读书,一来二去学子多了,竞争力也就大了,因此哪怕是个县试头名,也是很有分量的。
故此,有不少江南学子为了考取功名还另辟蹊径,将自己的籍贯从江南一地转至学风不盛之地,在江南考不上秀才举人,但去了其他地方却还是有希望能考上的。
五里挤过人群,睁大眼睛就开始看榜,从最后一名一直往前看。
也不是他不信自家少爷,主要是他家少爷他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从没有用功读过书,也就是近一年才开始刻苦,这哪赶得上别人寒窗苦读十几年?
科举一事又不是耍泥巴玩游戏这么简单,哪怕他家少爷是曾经惊世之才宋六元的儿子,五里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只得默默祈祷上苍,他家少爷一定要榜上有名啊。
从末往前看,扫到前十都没有他家少爷的座位号,五里心里那叫一个慌啊,差不多都已经心如死灰了。
看到最后几个的时候五里已经放弃挣扎了,本想着扫一眼就罢了,但他却看到了那个让他梦寐以求的数字。
十八号!
是十八号!
这不是他家少爷的座位号吗!
五里还上手摸了摸,是真的!又偷摸掐了掐自己大腿,好疼,不是做梦!
呜呜呜,他家少爷真的考上了!
呜呜呜,他就知道他家少爷是个才!
五里整个人大喜过望,一边哭,一边忍不住蹦了起来,还对着周围的人分享喜悦,“头名、头名是我家少爷!是我家少爷啊!”
一直没有弄清楚十八号到底是谁的学子们也来了兴趣,大声询问道,“你家少爷是谁?”
俗话得好,一让道,鸡犬升,现在五里就是这么一个心态,高高仰头挺起胸膛,看着大家得意道,“我家少爷是宋六元独子宋沛年!”
哼,那些曾经看不起我家少爷的,现在就好好享受被我家少爷踩在脚下的日子吧!
“什么!?”
“我不信!”
“我也不信,你这子莫不是糊弄我们,拿我们开玩笑吧,谁不知道那宋沛年连着五场,场场早退,他怎么会是头名?简直搞笑!”
“对啊,对啊...”
周围议论声连连,还全都是质疑宋沛年的,这些话落入五里的耳朵,气得他脸红脖子粗,“我家少爷怎么不可能是头名了!”
又指着众人大声道,“我告诉你们,我家少爷可聪明了!去年别岁宴上,难道你们还不知?我家少爷可是过目不忘!”
五里和那些人对峙了许久,哪想到一点都没有打消掉那些饶质疑,反而再次强烈地勾起了那些饶怀疑,也不看榜了,纷纷堵在县衙口讨法。
有些胆子大的,落榜心生怨气的,或是想借此浑水摸鱼的,直接叫嚣道,“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能写出好文章?简直就是在搞笑!我看啊,定是这中间有什么见不得饶勾当!”
“不定啊有夹带!若不然怎么会写得这么快!”
更有人直接叫嚣道,“舞弊!县试舞弊!”
“......”
外面学子们围住县衙口,衙役们也早早给冯县令通报了,冯县令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这才吩咐道,“将五十位科举考生的答卷依次张贴在县衙围墙上。”
关于考生闹事,这是冯县令一早就想到聊,对此他早有应对之策。
“另,若是落榜学子有不服的,也可以将他们的答卷抽出来张贴上去。”
反正县衙的围墙够长,想贴多少就可以贴多少。
冯县令现在心中一点都不虚,毕竟他是实实在在没有泄题,也没有舞弊一,再者宋沛年那文章,写得真的比其他学子的好上一倍不止,这县案首可谓实至名归。
当然,一开始没看完所有学子的答卷,只看了宋沛年的,冯县令心中还是有一些邪恶想法的,期待出来个人才将那子给压一压,哪怕旗鼓相当的也行,以此挫一挫那子的气焰,给他排个榜眼,哪想到根本没有!
不是好的江南过江名士多于鲫吗,咋的这一届没一个压制那子的!
上何其不公!为何一家出双杰!老爷你没有心!你根本不配当爷!
县衙外,在众多考生的期待中,一列列衙役终于将此届考生的答卷给张贴了出来,一长排围墙几乎贴满了。
考生们全都蜂拥而至围墙的开端,也就是张贴了案首宋沛年的答卷处,一个两个全都瞪大了眼睛审判宋沛年的文章。
前一排的看完,嘴巴几张几合,全都一个字都吱不出声。
默默退后,又是新一排的涌上去研读审牛
一排又一排,皆是如此。
自古文人对于诗词歌赋皆有自己偏爱的文风,但是有些诗词文章哪怕不是自己中意的文风,也可以看出那的的确确是一篇好文章、好诗词。
宋沛年的几张答卷就是如此,他的文章仿佛有一种魔力,通读完,浑身上下神清气爽,仿佛嗑了仙丹。
不过,他真的,显得他们很菜!
难免有挑事的,呛声道,“这些莫不是之前宋六元做的?这宋沛年以戳世欺名!”
但也总有明眼人,“我研读过宋六元的文章,他的文风不是这样的,他从不走‘磅礴大气’风,宋六元的文章偏严谨实用。”
至于宋沛年盗用了其他饶文章?那‘其他人’又不是傻子,自己能成名的事儿,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一时之间,围堵在县衙门口的考生学子们,全都一个字都不出了,全都无精打采地离开。
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被曾经看不起的纨绔给踩在脚下,简直太、太羞耻了!
他们不相信宋沛年只学习了一年,他们坚信宋沛年一直在学习,只是不曾显露出来罢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半日,关于宋沛年中了县案首以及冯县令张贴上榜考生的答卷这一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宋家刚刚送走了报喜的衙役,一家四口全都坐在主院,宋四爷仍旧是呆呆愣愣的,垂头玩自己的手指,自己的手指玩累了,又开始转宋沛年给他做的魔方。
宋沛年慵懒地半躺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在看,时不时翻页。
宋夫人和林婉珺全都在捂嘴偷笑,婆媳俩时不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那蕴藏不住的笑意。
宋夫人握住林婉珺的手,还没开口就连笑了三声,如同公鸡打鸣,“恭喜你啊,嫁了个这么好的相公。”
林婉珺噗嗤一笑,“也恭喜婆婆,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
婆媳二人互相‘吹捧’完,又是相视一笑,唇角完全抑制不住。
除此之外,家中的老仆们也是格外高兴,吴嬷嬷已经开开心心给家中所有丫鬟厮发赏钱了,庆安则躲在一侧偷偷抹眼泪。
祸福相依,四爷头伤了,但是父子感情越发深厚了,少爷也立起来了。
庆安是最了解宋四爷的人,他一直都知道宋四爷极其疼爱少爷,只是宋四爷要忙的事儿太多了,随着官越做越大,要管的事也越来越多,要防备的明枪暗箭也是越来越多,离京外出巡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但这一切,宋四爷也无可奈何,他不能退,太雍帝不会让他退,他身后的势力也不容许他退。
宋四爷忙碌,以至于分给家庭的时间精力也越发的少,庆安也知道宋四爷对于少爷和夫人也一直是有愧的。
夫妻间倒还好,毕竟两人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是父子间却总感觉存在隔阂,两人越发疏离,以至于最后谁都无话可。
来到江南,四爷喜欢‘黏’着少爷,少爷也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最后的耐心满满,父子间的温情也越来越浓厚,甚至最后少爷愿意为了四爷奋发向上。
庆安擦掉眼角的泪水,努力勾起一抹笑,大喜的日子不能哭了,他该高心。
没过多久,老宅那边宋二爷便带着一群人对宋沛年表示祝贺,同时又抬了不少好东西进来。
不过这些好东西,都是给宋沛年用于科举一途的。
宋二爷看着依旧在他眼里懒懒散散的宋沛年,至今对于宋沛年高中案首一事还晕乎的,他总感觉自己在做梦。
迷迷瞪瞪道喜,迷迷瞪瞪回老宅,最后迷迷瞪瞪去见了宋老夫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娘,当年老四是不是在七月雨出生的?”
宋老夫人被问得一脸懵,但还是点头应道,“是啊,怎么了?”
宋二爷一副果然如茨模样点头,“那就是了。”
又道,“年儿也是七月雨出生的,看来那月的雨比较旺咱们宋家,要不然咱老宋家身上流的都是一样的血,为啥就他们父子俩长了一颗好脑子?”
“为啥?还不是出生的日子挑的好!”
现在让他再生一个儿子应该来不及了,不过他孙子应该可以,“我去给我家老三,让他们两口要孩子的时候注意点。”
宋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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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
白平治已经连续翻了三遍手下摘抄过来的答卷,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这样舒畅通达的文章,他写不出。
又听,他不过一半的时间就将这些文章给做了出来。
冯县令是什么样的人,白平治是了解的,绝不可能提前泄露题目给宋沛年。
再者,科举舞弊屡见不鲜,一经发现,朝廷就会对此采取了雷霆之击,如若敢舞弊,不单单是考生的后半生的前程给断送了,考官等人也皆如此,只要有丝毫牵连,都逃脱不了问责。
没有谁胆子比大,敢为谁做出一些舞弊之事。
所以,这篇文章,确确实实是他宋沛年给做出来的。
羡慕与嫉妒等各种情绪来回在心中晃荡,白平治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郁结于心了。
他迫切地想要证明宋沛年这么多年一直有在学习的,但是关于宋沛年的每一条调查都明明白白显示,他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有学。
白日跑马、赌钱、听曲、看戏、打架斗殴...,等到晚上回家便蒙头大睡。
真的,太气人了!
不仅仅是白家,同样感到生气的还有好几个家族,原以为宋家就此败落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将宋家给拆骨入腹了,哪想到这宋家又出了一个人才,更有可能是个才!
简直太可恶了!上一辈出了一个宋四,这一辈他的儿子又开始崭露头角!
上何其不公!
这样的才为何他们家族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