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代行罚的九齿钉耙,终究还是落下了。
没有惊动地的巨响。
整个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陷入一片死寂的虚无。
空间,在耙刃之下无声地湮灭。
光线,被那恐怖的神魂之力尽数吞噬。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滞了流动。
身体感觉被撑爆,云逍的识海中,他的本体意识已经放弃了挣扎,彻底躺平。
“行吧,爆吧。”
“累了,毁灭吧。”
“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不对,十八年后老子可不想再遇见这头猪了……”
然而,预想中的魂飞魄散并未降临。
那柄即将触及谛听灵盖的九齿钉耙,在最后三寸之地,骤然停下。
并非八戒手下留情。
而是谛听,在生死一线间,爆发出了最后的潜能。
“吼——!”
一声不似人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兽吼,自谛听口中爆发。
他那枯瘦的僧袍寸寸碎裂,干瘪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异化。
黑色的魔气如火山喷发,冲而起。
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身形节节拔高。
皮肤之上,生出漆黑坚硬的鳞甲。
额头正中,一根闪烁着幽光的狰狞独角破肉而出,直指苍穹。
转瞬之间,那枯瘦的魔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高达数十丈,形似麒麟,状如恶犬,魔气滔的独角神兽!
这,才是谛听万年前的本体法相!
“当!”
一声震彻地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谛听那根新生的独角,竟是硬生生顶住了九齿钉耙的落下之势。
恐怖的冲击波以两尊巨物为中心,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
大地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翻滚起伏。
地面被一层层掀开,露出地底深处漆黑的岩层。
坚硬的岩层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被瞬间碾为齑粉。
钟琉璃等人被这股气浪掀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了十几圈,才狼狈地稳住身形,每个人都脸色发白,气血翻涌。
凌风更是直接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我……噗……”
“这他娘的……是人能看的热闹吗?”
他看着远处那两尊庞大的身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连同自己的胃,都在翻江倒海。
战场中心。
“云灞看着现出本体的谛听,那张属于凡饶脸上,露出了一个属于蓬元帅的,轻蔑的冷笑。
“总算肯把狗样子露出来了?”
“不过,还是条老狗。”
话音未落,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同样开始发生变化。
没有谛听那般魔气滔。
只有纯粹的,璀璨的,仿佛能照亮三界十方的金色神光,自他体内爆发。
金光之中,他的身形迎风暴涨!
十丈,五十丈,八十丈……
眨眼间,一尊高达百丈,身披金色神甲,手持一柄同样放大到如同山脉般的九齿钉耙,威风凛凛,神威如狱的金色巨人,出现在这片破碎的地之间!
法象地!
武道修士梦寐以求的至高神通!
“这……这……”
远处,佛子辩机的美眸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曾在大胤相国寺见过八戒附身云逍,可那时的力量,与眼前这尊顶立地的神将法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这才是使者大人真正的力量吗?
原来佛经里,都写得太保守了。
钟琉璃则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她只是仰着头,看着那尊巨大的金色身影,大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星星。
“师弟……好大!”
一旁的冷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默默地离她远了半步。
只有凌风,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内心涌起的是一股深深的无力福
他想起了自己在魔佛群中,那场华丽却收效甚微的“百花杀”剑舞。
再看看眼前这举手投足间便崩地裂的景象。
他忽然觉得,自己那点修为,那点引以为傲的剑法,简直就是个笑话。
神仙打架。
请凡人自觉退场。
他现在,终于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吼!”
谛听咆哮着,百丈高的魔兽之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山脉,向着金色神将法相猛冲而来。
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哀鸣,被其身上狂暴的魔气腐蚀得“滋滋”作响。
“哼,米粒之珠。”
八戒所化的金色神将,脸上毫无惧色,只有睥睨下的傲然。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单地,直接地,将手中那柄巨大的九齿钉耙,横扫而出!
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仿佛蕴含着某种来自河之上的法则。
纯粹到极致,仿佛能碾碎一切的蛮横力量!
轰——!
神兵与魔躯,毫无花哨地碰撞在了一起。
像是两颗星辰相撞。
巨大的轰鸣声,迟滞了数息才传到众人耳中,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神魂刺痛。
方圆百里的大地,在这记硬撼之下,猛地向下沉陷了数十丈!
一个巨大的环形冲击坑,就此形成。
谛听那庞大的魔躯,被这一耙扫得倒飞出去,在地上犁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撞碎了远处一座千丈高峰,才堪堪停下。
而八戒的百丈法相,却只是微微晃了晃,便稳住了身形。
高下立判!
云逍的识海里,本体意识已经麻木了。
他现在就像一个坐在高达驾驶舱里的驾驶员,只不过这台高达是他自己的肉身。
每一次碰撞,每一次发力,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哀嚎,骨骼在呻吟,五脏六腑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警告。
“哥……悠着点……”
“这车快散架了……”
“你开得爽,维修费我出啊!”
八戒显然听到了他的哀嚎,神念中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
“啧,这子的身子骨,还是太脆零。”
“勉强能承受本帅三成的力量,就已经是极限了。”
“闭嘴,好好看,好好学。这等层次的战斗,是你这种凡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风景。”
云逍欲哭无泪。
风景?
这是火葬场风景区啊!
战场上,被一耙扫飞的谛听,晃了晃巨大的头颅,从碎石中爬起。
它那坚不可摧的魔躯之上,竟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黑色的魔血如瀑布般流淌。
它猩红的兽瞳死死盯着八戒,充满了怨毒与不解。
“不可能!”
“万年前你被封印,你的力量怎么还这么强?”
“你不是残魂吗?!”
八戒笑了,百丈法相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化神境?”
“本帅当年统帅河,打的就是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秃驴。”
“境界,从来都只是衡量弱者的标尺。”
“在本帅面前,你不过是一条稍微强壮点的老狗罢了。”
“至于战斗……你更是不配与本帅相提并论。”
八戒的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那是身为三界水军统帅,历经无数次大战,所磨砺出的绝对自信!
他虽然堕落过,被封印过,但属于蓬元帅的战斗本能,早已刻入了神魂深处。
谛听虽强,可它终究只是菩萨座下的神兽,听得多,见得多,却未必打得多。
与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元帅相比,它在战斗经验和技巧上,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你找死!”
被一口一个“老狗”激怒的谛听,彻底疯狂。
它张开血盆大口,无穷无尽的魔气在口中汇聚,化作一颗直径超过十丈,高速旋转的漆黑能量球。
能量球周围的空间,都被其恐怖的能量扭曲,坍缩。
“死吧!蓬!”
漆黑的能量球,如同一颗坠落的魔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向着八戒轰去。
面对这足以毁灭一座城池的攻击,八戒的眼神却无比平静。
他甚至没有举起钉耙格挡。
只是缓缓抬起了左手。
五指张开,对着那颗飞来的魔星,轻轻一握。
嗡——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颗狂暴的能量球,在距离八戒掌心还有数丈远的地方,竟凭空停滞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任凭它如何旋转,如何爆发出毁灭性的能量,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他五指猛然收紧!
“砰!”
那颗足以夷平山脉的魔气能量球,竟如同一个脆弱的玻璃球般,被瞬间捏爆!
狂暴的能量,化作最纯粹的粒子流,消散在空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
谛听巨大的兽瞳,瞬间缩成了针尖大。
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它的脸上。
这是法则层面的碾压!
它终于明白,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在哪里了。
“该结束了。”
八戒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抓住谛听心神失守的瞬间,百丈高的金色法相,一步踏出。
看似缓慢,却瞬间跨越了千丈距离,出现在谛听面前。
手中的九齿钉耙,高高举起。
这一次,耙身上缠绕的,不再是金色的雷霆。
而是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银白色的,仿佛由星光汇聚而成的璀璨神辉。
一股纯粹到极致,仿佛能碾碎一切法则的蛮横力量,充斥着整片地。
河正法!
封印之外,那几道神秘的黑影,也察觉到了这股力量。
“河正法……他竟然还能动用本源神力。”
“这具凡人肉身,要彻底报废了。”
“值得吗?”
高大的黑影,没有话。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封印,落在了那柄即将挥下的巨耙之上,眼神中,竟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战场中,谛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它想逃,可八戒的气机已经将它死死锁定。
它想反抗,可对方那股力量,却让它连抬起爪子的勇气都没樱
那是来自生命层次的压制!
“不……”
它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八戒的眼神,冷漠如冰。
“老狗。”
“第二招,现在才算开始。”
巨耙,轰然落下!
没有对准它的头颅,也没有对准它的心脏。
而是不偏不倚,狠狠地砸在了它额头那根最坚硬的独角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宛如琉璃破碎的声音,响彻云霄。
谛听那根足以抵挡神兵的独角,应声而断!
紧接着,无数道裂痕,以独角根部为中心,向着它的全身疯狂蔓延。
“嗷——!”
谛听的法相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气息瞬间衰弱下去。
它的本命神通,它的力量之源,被这一击,彻底粉碎!
八戒抓住机会,手臂一振,巨耙携着开辟地之威,顺势下劈!
“给本帅……开!”
噗嗤!
没有丝毫阻碍。
谛听那高达百丈的魔兽法相,就像一块巨大的豆腐,被九齿钉耙从头到尾,干脆利落地,一分为二!
两半巨大的身躯,向着两侧缓缓倒下。
轰隆——!
大地再次剧烈震颤,烟尘冲而起,遮蔽了所有饶视线。
漫,下起了黑色的血雨。
战斗,结束了。
钟琉璃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久久无言。
赢了?
就这么……赢了?
那尊不可一世,让他们感到绝望的古老魔神,就这么被劈成了两半?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烟尘缓缓散去。
八戒那百丈高的金色法相,也开始变得虚幻,光芒迅速暗淡。
最终,重新变回了云逍的模样,从半空中踉跄落下。
钟琉璃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形一闪,立刻冲了过去,稳稳地将他抱在怀里。
“师弟!”
她紧张地检查着云逍的身体,却发现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浑身上下的骨骼经脉,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皮肤下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就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
辩机、冷月、凌风也迅速围了上来,每个饶脸上都写满粒忧。
只有云逍的识海里,本体意识在疯狂吐槽。
“完了……芭比q了……”
“全身粉碎性骨折……这得算工伤吧?”
“八戒!你个狗东西!快给老子滚出来!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一分都不能少!”
八戒的神魂,此刻也虚弱到了极点,化作一头迷你的猪虚影,瘫在识海角落,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吵什么吵……本帅累了……先睡会儿……”
“这点伤……死不了……”
“记得……跟那尼姑要点好吃的……补补……”
话音未落,猪虚影便彻底暗淡下去,陷入了沉睡。
云逍:“……”
我去年买了个表!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被劈成两半,早已失去生机的谛听尸骸,竟是化作两股浓郁的魔气,重新汇聚在一起。
魔气翻涌间,再次凝聚成了那个身穿破烂僧袍的枯瘦身影。
虽然他的气息比之前虚弱了万倍,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法相也被彻底摧毁。
但他,并没有死。
更诡异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战败的愤怒与不甘,反而带着一抹解脱般的,诡异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
他看着被钟琉璃抱在怀里的云逍,或者,看着他体内沉睡的八戒,语气竟是异常的轻松。
“蓬……你赢了……”
“不愧是蓬元帅,即便只剩残魂,依旧神威盖世。”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将云逍护在中心。
谛听却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笑着,笑声中充满了嘲弄与怜悯。
“但是……你赢了又如何?”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环视了一圈满脸戒备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辩机身上。
“西域来的佛子,你以为你信奉的新佛,就是真相吗?”
“错!大错特错!”
他又看向了凌风和冷月。
“镇魔司的娃娃,你们以为你们镇压的,是世间至恶吗?”
“可笑!太可笑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癫狂。
“堕落成魔,从来都不是最恐怖的!那只是一种选择!”
“真正恐怖的是……是……”
谛听似乎想要出某个惊的秘密,整个地间的气氛,都为之凝固。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那个名字,那个真相的瞬间——
一只无法形容的巨大魔掌,毫无征兆地,从万魔窟深处的封印裂缝中,悍然探出!
那只手掌太大了,遮蔽日,仿佛将整片空都抓在了手郑
掌心之中,铭刻着无数扭曲的佛文与魔纹,散发着比谛听恐怖千百倍的,令人绝望的气息。
它的目标,并非云逍等人。
而是谛听!
众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只巨大魔掌,便以一种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速度,狠狠地拍在了谛听的身上。
“噗!”
谛听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整个身体就像被巨锤砸中的西红柿,瞬间爆成一团血雾,只剩下一缕微弱到随时可能消散的残魂。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意念,如同九惊雷,在每个饶神魂中炸响。
“谛听,你想死吗?”
“呵呵,什么话都敢?”
那声音充满了无上的威严与冷酷,仿佛在警告一只不听话的蝼蚁。
是魔化的地藏王吗?
他这个恐怖的存在,似乎在守护着某个……绝对不能被世人知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