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市依旧人声鼎沸,街道上熙熙攘攘,坊墙高筑,酒肆茶楼里笑语不断,一如既往地掩盖着这座帝都即将崩塌前的虚伪繁华。
赵云飞戴着宽沿斗笠,身披旧灰布长衫,嘴边的短须随风轻颤,乍一看,跟沿街卖艺的江湖郎中并无二致。他混在人流之中,步伐悠然,实则神识紧绷,目光如鹰隼般游走在街边巷尾,留意着一切风吹草动。
此刻他已潜伏长安三日。
三日来,他住在城南一间落魄道观里,白日便化身街头游医替人拔罐驱寒,夜里则翻阅旧史籍,暗中查访那“第七位穿越者”司马徽的踪迹。
“司马徽啊司马徽……”赵云飞咕哝着在一处胡同拐角停下,斜靠在一株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串焦黄的糖葫芦,“你就不能换个马甲?用这名号,是怕我认不出来吗?”
没错——在这个时空里,一个和三国时代名士重名的人,正暗中搅动风云。而赵云飞几乎可以断定,这人也不是本地货色。
这几日他已通过打点街头混混、茶楼掌柜、书先生,得知城中最近频频出现一名衣着儒雅却行踪诡秘的“讲学士人”。他隐居于城东的“听雨书院”,讲的是些老百姓听不懂但觉“极高深”的理论,什么“民为邦本”,讲什么“格物致知”,甚至还影法不必由周秦,制不必循礼教”的惊世骇言。
——对,就是这味儿。
赵云飞越听越觉得这人有问题。你你是读书人,讲学就讲学,非要整出一套近现代思潮,莫不是把穿越当学术演讲了?
于是,赵云飞决定亲自探探这“听雨书院”。
但他也知道,若真如他所料,司马徽就是穿越者,那这人心思必定深沉,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更不会傻到公然暴露目标。他必须步步为营,避其锋芒,才能不打草惊蛇。
午后,赵云飞故意打扮成病患模样,佝偻着身子,踱进听雨书院外的药铺。
“哥,来点疏肝理气的药,我这几腹胀胸闷,一看到《周礼》就犯恶心。”
掌柜的嘴角一抽:“这病你得改读《山海经》。”
赵云飞一笑,随手掏出一枚铜钱:“那我改读话本,今儿听学堂讲的啥?”
那掌柜接了钱,低声道:“今儿那司先生的是‘中庸之道非苟且偷安,乃世道所趋也’,不过听不懂的多……倒是有几个东宫的年轻人今儿也来听讲,是太子身边的‘文昭’在推他。”
赵云飞眼皮微挑:“东宫的人?”
“可不是嘛,那司先生,越讲越红火。”
出了药铺,赵云飞慢慢踱步至书院后墙。这堵墙他昨夜已经探查过,一处石缝松动,足够他夜入——但他并不打算今晚动手。
他要当面见一见这位“司马徽”,看看对方打得什么算盘。
翌日清晨,赵云飞穿上崭新的青布直裰,面容清洗干净,束发整齐,一身士人打扮,提着竹卷堂堂正正地踏入听雨书院。
他在人群中稳稳站定,眼神扫过堂上讲席。
讲席上的人约莫四十出头,面白无须,穿一身素净儒袍,眉目间神情温文尔雅,却又隐隐藏着一丝掌控全局的锋利。他站在那里,如同鹤立鸡群——也如一位布置棋局多年的老狐狸。
“今日所讲,乃《中庸》之义。”那人开口,声音平稳,带着磁性,“昔周公制礼,下归心。而今治道败坏,非因礼崩,而因礼失其本义。”
赵云飞冷冷一笑:果然,拐着弯骂隋炀帝。
但不等他出声,那“司马徽”突然目光扫过台下,在赵云飞身上顿了顿,轻轻一笑,道:“台下这位青衫公子眼神甚锐,敢问可有见教?”
赵云飞心头一凛。这人眼力竟如此之快?
他立即躬身作揖,含笑道:“草民赵子平,素喜钻研古籍,观先生之论,大有深意。只是有一点疑——既言礼失其本义,又云治道可新,为何不主张弃旧图新?”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哗然。
司马徽微笑不改:“赵公子此言,诚为肺腑。但弃旧图新,岂不正是今日之乱象之源?下人皆争新,而无一人能定其旧。”
赵云飞淡然反驳:“然则固步自封,便可长治久安?下变局,非随时势而动,终将沉于故纸。”
堂上堂下,剑拔弩张。
众人皆以为这两位是在激烈辩学,谁也不知这其实是两位穿越者隔着千年历史对视交锋。
讲学散后,赵云飞刚走出书院不远,便被一名青衣仆人拦住。
“赵公子,我家先生有请。”
赵云飞眉梢一挑,轻轻一笑:“早就等你这句了。”
跟随那仆人来到书院后堂,一间书房内香气袅袅,纸墨铺陈,古卷散乱,一看就不是单纯教书育饶地方。
“赵公子,请。”
司马徽站在窗边,背手望着窗外榆树,话间却头也不回:“你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晚。”
赵云飞哼了一声:“你隐藏得比我想象的深。”
两人相视,良久无言。
赵云飞率先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马徽转身,缓缓坐下,轻声道:“赵云飞,我们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能凭一己之力搅动山东大乱,我为何不能改变这腐朽的帝国命运?”
赵云飞靠在门边,冷笑一声:“我搅乱山东,是为了把水搅清。你是想趁乱换吧?”
司马徽语气温和:“赵兄,顺应时代,重塑未来,有何不可?”
赵云飞盯着他,眼神渐冷:“你会失败的。这个时代自有它的归宿,不是你,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司马徽却忽然笑了,伸手从案上取出一个玉简,轻轻摆在桌上:“你不如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阻我。”
赵云飞看着那玉简,心中警铃大作。
他慢慢走上前,却在伸手之际——
门外猛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一名身披黑甲的男子闯入,满脸焦急:
“先生,不好了,东宫那边出事了,李建成失踪!”
赵云飞眉头一跳,目光刹那凌厉,转头死死盯着司马徽。
司马徽却只是微微一笑:“赵兄,你准备好了吗?大局已起,你若执意阻我——便是敌人。”
赵云飞握紧拳头,望向窗外色阴沉,仿佛风雨欲来。
这一刻,他隐隐感觉——大唐初心风暴,真正的中心,正悄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