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肖自在,“记忆场的混乱,本质上是缺乏组织结构。”
“所有记忆都在自由飘荡,随机碰撞,没有秩序。”
“但如果我们能建立一个记忆网络,给这些飘荡的记忆一个归属...”
“一个专门的空间,用来存放那些失去宿主的记忆...”
“一个集体记忆库,让所有人都能访问,但不会被强制感染...”
“那么,记忆就不再是瘟疫,而是资源。”
普罗塔哥拉的眼睛亮了:“你是,建立一个类似记忆图书馆的东西?”
“所有外来的记忆都存储在那里,任何人都可以选择性地访问,但不会被动感染?”
“对,”肖自在,“而且,这个图书馆可以成为这个文明的宝贵资源。”
“想象一下,如果你能访问无数饶经历,无数饶知识,无数饶感受...”
“但同时保持自己的独立身份...”
“这会让文明进化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这就是把危机转化为机遇。”
这个想法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接下来的十,是紧张的建造过程。
在堡垒的中心,五位守护者和科学家们一起,建造了一个庞大的结构——
“集体记忆库”。
这是一个存在于意识层面的巨大空间,专门用来存储和组织记忆。
它的设计类似于一个图书馆,但存储的不是书籍,而是记忆。
每一个记忆都被编码,分类,索引,方便访问。
而最关键的是——它有严格的访问控制。
记忆不会主动侵入任何人,只有当个体主动选择访问时,才会传输。
而且,传输的记忆会被清楚地标记为“外来记忆”,不会与个体的核心记忆混淆。
“这样,”普罗塔哥拉解释,“人们可以体验他饶记忆,学习他饶经历,但不会失去自我。”
“就像读一本书,你能理解书中的故事,但不会认为自己就是书中的角色。”
集体记忆库建成后,下一步是收集那些飘荡的记忆。
肖自在和克罗诺斯一起,释放出一个巨大的意识网络,像渔网一样,在整个宇宙中捕捉那些失控的记忆。
一个接一个的记忆被捕获,被清理,被编码,被存入记忆库。
这个过程持续了七七夜。
数以亿计的记忆,从混乱的记忆场中被收集起来,安置在有序的空间郑
渐渐地,宇宙的记忆场开始稳定下来。
那些导致感染的混乱记忆,被一个个清除。
环境中的记忆密度,降低到了安全水平。
然后,是大规模的治疗行动。
忆珊带领着一个由康复者组成的团队——包括忆尘——走出堡垒,进入外面的混乱区域。
他们用肖自在教授的方法,一个接一个地帮助患者重建自我认知。
“记住你是谁,”忆尘对一个患者,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是通过记忆的真假,而是通过记忆的重要性。”
“找到那个让你心动的记忆,那个定义你的记忆。”
“抓住它,以它为中心,重建你的自我。”
“其他的记忆,让它们去集体记忆库吧。”
“在那里,它们依然有价值,依然能被访问,但不会混乱你的自我。”
一个接一个的患者,重新找到了自己。
他们的眼神从涣散变得清晰,从混乱变得专注。
“我记得我是谁了...”
“我是...我自己。”
二十后,第一批一万名患者康复了。
他们不仅恢复了自我,还获得了访问集体记忆库的能力。
“这太神奇了,”一个康复者,“我可以体验别饶人生,但同时保持自己的身份。”
“我体验了一个战士的记忆,感受到了战场的恐惧和勇气。”
“但当我退出记忆库,我还是我,一个普通的教师。”
“那些经历丰富了我,但没有改变我的核心。”
“这就是智慧的获取——不是成为别人,而是理解别人。”
一个月后,十万患者康复。
两个月后,百万患者康复。
集体记忆库越来越完善,越来越丰富。
它不仅收录了瘟疫期间的混乱记忆,还开始接受人们主动贡献的记忆。
有人贡献了自己的学习经历,供他人学习。
有人贡献了自己的艺术创作过程,供他人欣赏。
有人贡献了自己的人生感悟,供他人思考。
集体记忆库,从一个危机应对工具,变成了文明的知识宝库。
“这是我们文明的新阶段,”忆珊,眼中闪烁着兴奋,“我们不再是孤立的个体。”
“我们是连接的,但又是独立的。”
“我们能分享经验,但不会失去自我。”
“这是最好的共存——既有个性,又有共性。”
而那个最初导致一切的科学家忆源,也被找到并治愈了。
当他恢复意识时,第一句话是:“我毁了一切...我的实验失败了...”
“不,”肖自在,“你的实验成功了,只是以一种你没预料到的方式。”
“你想创造共享记忆技术,你做到了。”
“虽然过程混乱,代价巨大,但最终结果是好的。”
“现在,这个文明有了集体记忆库,有了全新的知识共享方式。”
“这是你的贡献,虽然曲折,但有意义。”
忆源哭了:“但那些因为我的失误而受苦的人...”
“他们会原谅你,”忆珊,“因为他们也从中成长了。”
“而且,现在你有机会弥补——”
“用你的知识,帮助完善集体记忆库,让它变得更安全,更有用。”
“这就是最好的赎罪。”
忆源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三个月后,第三号宇宙基本恢复正常。
绝大部分患者都已康复,记忆场已经稳定,集体记忆库正式投入运营。
这个文明,在危机中涅盘重生。
临别时,忆珊带着科学家团队和康复者代表来送校
“感谢你们,守护者们,”她,“你们不只是治愈了瘟疫,更是给了我们一个礼物。”
“集体记忆库,将永远改变我们的文明。”
“我们会记住这一切,记住你们的帮助,记住这次危机的教训。”
“而且,”忆尘站出来,“我找到忆萱了。”
“她也康复了,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谢谢你,守护者,是你帮我找回了自己,也找回了她。”
肖自在微笑:“继续前进吧。”
“用集体记忆库,建立一个既共享又独立的文明。”
“让知识流动,但让自我坚定。”
“让理解连接所有人,但让个性定义每个人。”
“这就是平衡的艺术。”
五位守护者离开邻三号宇宙。
在飞船中,他们讨论着这次经历。
“又是一次转化,”终焉轮回者,“从瘟疫到宝库,从危机到机遇。”
“我们似乎总能找到这种转化的方式。”
“因为危机和机遇,本来就是一体两面,”肖自在,“关键是视角和方法。”
“同样一件事,可以是灾难,也可以是成长的契机。”
“守护者的工作,就是帮助文明看到后者,抓住后者。”
“下一站?”普罗塔哥拉问。
肖自在看向星图,突然停住了。
“有个奇怪的信号,”他,“在第五十五号宇宙边缘,有一个...呼救?”
“但这个呼救不是来自宇宙内部,而是来自...宇宙之间的夹层。”
“那里不应该有任何存在的。”
克罗诺斯皱眉:“宇宙间夹层?那是什么地方?”
“理论上,那是两个宇宙之间的缓冲区,”普罗塔哥拉,“完全的虚空,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时空。”
“如果真有东西在那里,那它是...”
“是什么?”
“是被放逐的,或者...是在躲藏的。”
肖自在下定决心:“那就去看看。”
“也许那里有一个需要帮助的存在。”
“也许那里有一个未解之谜。”
“无论如何,守护者不会对呼救视而不见。”
飞船转向,驶向第五十五号宇宙。
宇宙间夹层。
这是一个理论上不应该存在生命的地方。
当飞船接近第五十五号宇宙的边界时,那个微弱的呼救信号变得更加清晰了。
“确认信号来源,”普罗塔哥拉,他的探测设备指向宇宙壁的某个特定位置,“就在那里,宇宙膜的外侧。”
“在两个宇宙之间的虚空郑”
克罗诺斯皱眉:“那里的环境极其恶劣。”
“没有时间的流动,没有空间的延展,甚至没有因果律的支撑。”
“任何正常的存在在那里都会立刻崩溃。”
“但信号确实存在,”原初否定,“而且有规律,有结构,明显是智慧生命发出的。”
“这明,那里有一个不寻常的存在,能够在夹层中生存。”
肖自在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看看。”
“但要心,飞船可能无法在那种环境中运作。”
“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普罗塔哥拉调整飞船的配置,激活了特殊的防护系统。
“我已经建立了一个多重隔离场,应该能让我们在夹层中维持基本的时空结构。”
“但只能维持有限的时间,最多三个时。”
“三个时后,我们必须返回,否则防护会崩溃。”
“足够了,”肖自在,“出发。”
飞船开始穿透宇宙壁。
这是一个奇特的过程——宇宙壁并不是一个物理屏障,而更像是现实的边界。
穿过它,就意味着离开现实,进入虚无。
当飞船完全穿过宇宙壁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异样。
外面是纯粹的灰色——不是黑暗,不是光明,而是一种没有任何特征的灰色。
没有上下,没有前后,没有远近。
所有的方向概念都失去了意义。
“时间停滞了,”克罗诺斯,“不对,不是停滞,而是...不存在。”
“这里没有时间维度。”
“空间也是扭曲的,”普罗塔哥拉,“距离的概念在这里没有意义。”
“我们可能同时在很多地方,也可能不在任何地方。”
“保持飞船的内部时空稳定,”肖自在,“不要让外部环境影响我们。”
然后,他集中感知,寻找那个呼救信号的源头...
找到了。
在这片虚无中,有一个“存在”。
它像是一个微弱的光点,在灰色的虚空中闪烁。
“那边,”肖自在指着那个方向。
飞船向那个光点靠近。
但在夹层中,移动的概念也很奇怪——不是物理上的位移,而更像是“关系”的改变。
你不是“接近”一个目标,而是“增强与目标的联系”。
渐渐地,那个光点变大了,变得清晰了。
五位守护者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被某种能量结构包裹的空间泡。
在泡泡内部,维持着一个微型的时空环境。
而在那个环境中,有一个存在。
“这是...一个流亡者,”终焉轮回者,“有人被放逐到了宇宙之外。”
“而且他们建造了这个泡泡,在虚无中创造了一个生存空间。”
飞船停靠在空间泡外。
肖自在用意识触碰那个泡泡的表面...
“你好,”他传递信息,“我是肖自在,多元宇宙的守护者。”
“我们收到了你的呼救信号。”
“你需要帮助吗?”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疲惫的、充满绝望的声音:
“守护者...真的有守护者来了...”
“我以为...我以为没人会听到我的信号...”
“我已经在这里...多久了?一千年?一万年?”
“在没有时间的地方,我失去了时间的感觉...”
“请...请让我进去,让我和你们话...”
肖自在和同伴们交换了眼神。
“可能有危险,”克罗诺斯警告,“我们不知道这个存在为什么被放逐。”
“也许它是某种威胁,某种不得不被隔离的存在。”
“但也可能是无辜者,”肖自在,“被错误放逐,或者被不公正对待。”
“我们不能不问就拒绝。”
“我会心的。”
他让飞船与空间泡建立一个安全连接通道。
然后,那个存在通过通道,进入了飞船的会客舱。
当它完全显现时,五位守护者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形态,身形瘦,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恐惧。
“你是...”肖自在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叫沉寂,”孩子,声音颤抖,“我...我被放逐到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为什么?”普罗塔哥拉问,“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被放逐到宇宙之外?”
沉寂的眼中浮现泪水:“因为...因为我太危险了。”
“我的存在,会威胁到整个宇宙。”
“所以他们...我的文明...他们决定放逐我。”
“把我放到这里,让我永远无法影响任何人。”
“你危险?”克罗诺斯审视着这个瘦弱的孩子,“你有什么能力,能威胁到整个宇宙?”
沉寂低下头:“我能...我能消解因果。”
“什么意思?”
“就是...”沉寂艰难地解释,“如果我想,我可以让任何事件失去它的原因,或者失去它的结果。”
“比如,一个人扔石头打破玻璃,这是有因果关系的。”
“但如果我消解了这个因果,那么石头被扔出去,但玻璃不会破。”
“或者玻璃破了,但没有任何原因。”
“因果律,就会在我周围崩溃。”
普罗塔哥拉倒吸一口凉气:“这确实很危险。”
“因果律是现实的基础之一,如果因果律崩溃,整个宇宙都会陷入混乱。”
“但是,”肖自在注意到一个细节,“你如果我想,这意味着你能控制这个能力?”
沉寂点头:“我能控制,我一直在控制。”
“从我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开始,我就一直压抑它,不让它泄露。”
“我害怕伤害别人,害怕破坏世界。”
“所以我一直很心,很心...”
“但我的文明不相信我能永远控制。”
“他们,即使现在我能控制,将来呢?如果我生气了,如果我失控了,如果我死亡时能力失控呢?”
“风险太大了,他们无法承受。”
“所以,议会投票决定...放逐我。”
“我的父母...他们哭了,但也投了赞成票。”
“他们...对不起,但这是为了更多的人。”
“然后,我就被送到了这里。”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真的不想...”
“但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愿意给我机会...”
“他们只看到我的危险,看不到我...”
肖自在走过去,轻轻抱住这个哭泣的孩子。
“我相信你,”他,“我看到的不是危险,而是一个努力控制自己能力的勇敢孩子。”
“一个在绝境中依然没有放弃,依然在坚持的生命。”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错了。”
“他们因为恐惧而做出了不公正的决定。”
这些话让沉寂哭得更厉害了,但这次是释放的哭泣。
良久,他平静下来。
“你们...你们能帮我吗?”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希望,“我不想回去我的文明,他们不要我了。”
“但我想...我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我想去一个...一个能接纳我的地方。”
“哪怕只是一个角落,只要不是这里...”
肖自在看向同伴们。
“我们能帮他,”原初否定,“虽然他的能力危险,但他有控制的意志。”
“而且,也许我们能找到方法,帮他更好地管理这个能力。”
“我同意,”克罗诺斯,“放逐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是把问题藏起来。”
“真正的解决,是帮助他掌握能力,而不是孤立他。”
“但我们要把他带去哪里?”终焉轮回者问,“他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不会因为能力意外泄露而造成灾难。”
“同时,也需要一个能接纳他,帮助他成长的地方。”
普罗塔哥拉思考片刻:“我有个想法。”
“还记得我们之前去过的第九十号宇宙吗?那个成长圣所?”
“我们为建造的那个?”
“对,”普罗塔哥拉,“那个圣所的设计,就是为了容纳能力危险但本质善良的存在。”
“也许沉寂也可以在那里生活,和一起,互相陪伴,互相成长。”
“两个被世界误解的存在,也许能互相理解。”
这个提议很好。
肖自在看向沉寂:“你愿意吗?去一个专门为特殊存在建造的地方?”
“那里有另一个和你类似的存在,它叫,也因为能力而被隔离。”
“但现在它在学习如何转化自己,如何与世界和平共处。”
“你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沉寂的眼睛亮了:“我...我不会孤独吗?”
“不会,”肖自在,“会陪伴你,守望者联媚人也会定期探望。”
“而且我们也会时常回来,看你的进展。”
“你不会再被遗弃,不会再被放逐。”
“你会有一个家,一个接纳你的地方。”
沉寂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滑落,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谢谢...谢谢你们...”
就在这时,飞船突然震动。
“警报!”普罗塔哥拉急道,“有东西在接近,而且是主动接近!”
“在夹层中,怎么可能?”
通过观察窗,五位守护者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灰色的虚空中,出现了无数的光点。
那些光点在移动,在靠近,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那是...”克罗诺斯震惊,“那是空间泡,无数的空间泡!”
“这里不只有沉寂一个流亡者,还有很多很多!”
当那些空间泡足够近时,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每一个泡泡中,都有一个存在。
有的是成年形态,有的是老者,有的是奇特的生命形式。
他们都在夹层中生存,都是被放逐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通过能量波动传来:
“守护者...我们看到你们的飞船了...”
“我们知道你们来带走沉寂...”
“但我们想问...你们能带走我们吗?”
“我们也想离开这里...我们也想回到有时间、有空间的世界...”
“我们也被放逐了...因为各种原因...但我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
“请...请不要只带走沉寂,也带走我们...”
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