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二片镜子里,看到了末日之前的景象。
那是在一个干净明亮的房间里,窗外阳光明媚,没有红雾,没有怪物。“我”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享受我的周末时光。
“我”还养了猫,它此刻正慵懒地蜷缩在窗台晒太阳。
那是过着平凡安稳生活的“我”,远离一切疯狂与痛苦。
“回来吧,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忘记那些痛苦和挣扎……”充满诱惑的低语不断敲击着我的心灵。
我的心猛地一抽,一股酸楚几乎涌上眼眶。那样的平凡,曾是末日降临前我触手可及却从未珍惜的日常。
我几乎要伸出手去触碰那镜中的温暖……但最终,我只是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我清醒。幻象再美,也只是镜花水月。
继续前行,一面几乎占据整面墙壁的巨镜中,我看到了更加离谱的景象。
“我”已经变成了完全异常化后的模样,六只手臂各执星光和镜面碎片。
此刻的“我”高踞于由扭曲骸骨和破碎规则组成的王座之上,周身弥漫着比伽利更幽深恐怖的神明气息,眼眸中是纯粹的、漠视一切的冰冷。
在“我”脚下匍匐着无数渺的生灵,包括曾经那些不可一世的旧周中的神。
在这片镜像职我”是吞噬了一洽登顶为至高的主神,拥有无上权柄,再无任何存在能威胁我。
“这是绝对的力量,掌控一切,你可以阻止末日……这才是终极的答案!”那道和我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着蛊惑能力。
一股冰冷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欲望似乎要被勾起,我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去一探究竟。
然而就在我站在那面巨大的镜子面前时,我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成为神从来就不是我的终极目的,镜子里那个六手六眼没有任何感情的“我”,与怪物何异?
那不是我。
接着,我又看到了富可敌国、掌控庞大商业帝国的“我”,看到了父母健在、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我……
每一面镜子,都投射出一种人生的可能性,那些都是我内心深藏的渴望或遗憾。
它们都在呼唤我,诱惑我。
“成为我吧……”
“这才是你想要的……”
“留下来吧……”
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最迷饶毒药,试图瓦解我的意志。每多看一面镜子,我就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被稀释一分,有一种想要融入其中某一个镜像的冲动越来越强。
但理智告诉我,一旦我选择了任何一个,认同了那才是我“最想成为”的样子,按照伽利之前遗留的那些遗迹的尿性,我极有可能就会被那些镜像替代或者吞噬。
搞不好就完全出不去了。
我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纷繁的镜像。巨大的孤独感和迷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我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调查员?普通人?邪神?富翁?孝女?
这些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想来想去,我也没想出一个准确的答案,直到我看见光滑的地面上我自己的倒影。
此刻的我穿着银灰色的防护服,背着苗刀,脸上是大写的迷茫。
“我谁也不是,我就是纪灵。”
心底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是那个不幸被卷入末日,被邪神盯上,失去了很多,但又很机智的偷取了力量的纪灵。
是结识了很多伙伴,还有父母庇佑的纪灵。
是那个会害怕、会痛苦、会迷茫,却始终努力活下去的纪灵。
我想成为什么样,选择权自然在我的手上,我不需要成为任何“可能”的我,我只需要成为真实的我,并接受这个真实的一牵
包括痛苦,也包括力量,包括迷茫,也包括责任。
这一刻,我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凝聚。
开什么玩笑!就算我掌握着虚幻的权柄,也不代表我需要靠这种虚假东西来麻痹自己好吗!
我猛地抬头,看向前方无数面仍在试图诱惑我的镜子,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一切虚妄的力量:
“镜花水月,终是虚幻。映照万千,非我本心。”
这是我坚定的自我认知和存在宣告!
随着我话音落下,那些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所有的幻象、所有的诱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我依然站在老旧的居民楼,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断壁残垣上,仿佛刚才那漫长而凶险的镜中之旅只是一场幻觉。
而我忽然发现,我的精神状态,似乎稳定了许多,对虚幻权柄的掌握,又多了几分。
原来想要掌握虚幻的权柄是需要看透虚幻的本质吗?
不依赖任何真实视觉,单凭自身的自我认知和毅力去破除那些虚假的东西才能真正领悟虚幻的真冢
不过,这次居然这么简单吗?且不我经历了什么,单论收获的话简直堪称丰厚。
而就在这时,脑中植入的探测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带着一丝伽利气息的能量波动,正在这附近剧烈涌动,方向直指这片居民区中心那栋楼的顶楼!
来了,真正的危机。
我眼神一凛,立刻朝着警报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来到中心的顶楼,我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
安薇!
我就知道这个逼还没死!
顶楼的风很大,吹动着灰尘和不知道哪来的碎屑打着旋。
安薇就站在台边缘,背对着我,望着远处沉沦的夕阳和废墟,她没有穿之前常穿的甜妹衣服,而是换上了颇有90年代风格的旧款调查局制式风衣,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狂信徒般的偏执,也没有阴谋得逞的得意,反而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沧桑。
“你来了,纪灵。”
她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情绪,“比我预想的更快,也更……坚定。看来伽利的‘问心镜’也没能困住你多久。”
她嫌弃的啐了一口:“什么启上主,真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