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围在身边的队友,看向一脸煞白、正对着电话语无伦次的周涛,最后,目光定格在云芝宇写满惊恐和担忧的脸上。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那双被绝望和恐惧彻底淹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云芝宇,像是在无声地呐喊,又像是在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
无法发力。
无法控制。
甚至……无法感知。
对于一个短跑运动员,尤其是一个即将站在校运会起跑线上的短跑运动员来,这意味着什么?
云芝宇读懂了她眼中那份灭顶的绝望。
他看着那迅速肿胀发紫的脚踝,听着她压抑的痛苦喘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想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想给她一点支撑,却又怕自己的触碰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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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田径场上死寂的绝望。
红蓝闪烁的灯光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校运会近在咫尺。
而她的跑道,却在一声脆响和剧痛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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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撕裂了西区田径场上死寂的空气,红蓝闪烁的灯光在深秋的暮色中疯狂旋转,将每个人惨白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担架床的金属轮子在粗糙的塑胶跑道上发出刺耳的滚动声,时遐思被心翼翼地固定在上面,深蓝色的背心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因为剧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轮廓。
她的右脚踝被简易的夹板固定着,肿胀得如同一个发紫的馒头,皮肤紧绷透亮,皮下淤血触目惊心。
她死死咬着下唇,已经咬出了血痕,硬生生将痛苦的呻吟堵在喉咙里,只有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一下下撕扯着寂静。
“让开!都让开!”医护人员的声音急促而专业。
人群被强行分开一条通道。
云芝宇几乎是贴在担架床旁边,他的外套还垫在时遐思身下,此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t恤,冷风吹过,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她压抑的痛苦喘息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看着担架床上那张惨白如纸、被冷汗和痛苦扭曲的脸,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那只被固定着、代表着毁灭性打击的脚踝……
一种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无力感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家属?谁是家属?跟一个上车!”医护人员快速喊道,准备关闭后车门。
“我!”
云芝宇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根本没有思考“家属”的定义,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他一步抢上前,在车门关闭前,侧身挤进了狭窄的救护车厢。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队友们焦急担忧的目光和呼啸的冷风。
车厢内空间逼仄,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和橡胶手套的气味浓烈得让人窒息。
警报器的嗡鸣在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震得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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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遐思躺在担架床上,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微微晃动,每一次晃动似乎都牵扯到伤处,让她眉头紧锁,牙关咬得更紧,额角的冷汗滚滚而下。
她似乎想睁开眼睛,但剧痛让她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云芝宇半跪在狭窄的车厢地板上,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的扶手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悬在半空,想碰碰她冰冷颤抖的手,想给她一点支撑,却又怕任何触碰都会加剧她的痛苦。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如同被焊在了那张痛苦的脸上,心脏随着她每一次压抑的抽气而剧烈收缩。
“同学,让一下,量血压。”护士的声音将他从无措的凝视中惊醒。
他连忙侧身让开一点空间,看着护士动作麻利地操作。
血压袖带绑上时遐思的手臂,她似乎被这触碰惊动,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她的眼神涣散、茫然,像是蒙着一层浓重的水雾,焦距艰难地对准了半跪在她身边的云芝宇。
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明亮锐利,没有了狡黠笑意,没有了奔跑时的坚定专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一种云芝宇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孩童般的脆弱与恐惧。
那恐惧如此深重,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别话,学姐,省点力气。”
云芝宇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自己都陌生的、近乎哄劝的温柔,他凑近了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穿透警报器的嗡鸣,“医生在,马上就到医院了,没事的,没事的……”
他笨拙地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安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时遐思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那深重的恐惧似乎因为看到熟悉的人而稍微安定了一瞬,但随即又被脚踝处传来的、如同被碾碎般的剧痛淹没。
她痛苦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被冷汗濡湿,黏在一起,微微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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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艰难穿行,每一次颠簸都像碾在云芝宇的心上。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他只能看着她痛苦地蜷缩,看着她冷汗浸湿鬓发,听着她压抑的、破碎的喘息,感受着车厢里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紧握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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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救护车后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医院灯光涌了进来。
“快!骨科急诊!”医护人员急促地指挥着。
担架床被迅速推下救护车,云芝宇踉跄着跟在旁边,目光一秒都不敢离开时遐思。
她被推入急诊大厅,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周围是嘈杂的人声、推车声、仪器声。
她被迅速转移到移动病床上,推向检查室。
“家属外面等!”护士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云芝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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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门在他面前关上。
云芝宇僵立在门外,如同被遗弃在孤岛。
急诊大厅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去,他只能听到自己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声,还有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带着巨大恐惧的心脏搏动声。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滑坐在地,双手插入汗湿的头发里,用力地揪着。
救护车上那令人窒息的画面和时遐思眼中深重的恐惧,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反复闪回。
“喀嚓”那声脆响……
她扭曲着乒的身影……
她惨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
那只肿胀发紫、如同被毁坏艺术品般的脚踝……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不敢想象结果。
对于一个短跑运动员,一个即将站在校运会起跑线上的人……脚踝,是生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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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检查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表情严肃。
云芝宇猛地弹了起来,冲到医生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发紧:“医生!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