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不是最喜欢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他人惹是生非吗?
今日便也让其尝尝个中的滋味。
朱标一声令下,锦衣卫们迅速将堵嘴的布团抽出。
“大伯!救救我们!”
“大爷爷!这件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到底是谁做错了事,赶紧站出来承认,不要牵连大家!”
李善长面对着李府众人眼含泪光的祈求,在保全自己还是保全族人之间,依然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保全自己。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倒下了,整个李府以前吃进去的,全部会被别人瓜分殆尽,像庞知县这样的七品官,都会在东窗事发时,把李家在溧阳县低价买入的三千亩官田,成了施压侵吞。
他没得选!
可是,越是迫于无奈没得选,向来喜欢把别人耍得团团转,擅长四两拨千斤的李善长,越是生气。
自己怎么就中了朱标这个黄毛子的圈套?
“啊!!!”
这时,李佑刺耳的惨叫声,忽地响起。
吓得李善长心头一震,原本就乱成一团麻的思绪,这会儿更加凌乱。
他想让下人去拿伤药给佑儿,但张嘴却喷出了一口血雾。
“噗!”
李善长愕然地望着自己喷出的血雾。
自己这是,像刘基一样,被人活生生地气吐血了?
哪怕理智尚存,但依旧克制不住身体的变化。
李善长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世上不可控的,除了战争与时局以外,还有自己的身体。
不!
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掐人……”
他坚持着想出完整的句子,但气息微滞,一口气没提上来。
“噗!”
又是一口血涌上喉头,顺着嘴角流出。
李善长两眼一翻,不甘地晕死过去。
护卫连忙将人搀扶住,看到他双眼紧闭,呼吸不均匀,脸色发黑,不像是装病避难,连忙朝着书房方向高呼。
“太子殿下不好了!”
“我们国公爷吐血了!”
正在书架上,翻看价值千金的北宋字帖的朱标,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对着一脸担忧的刘敏,摇头失笑。
“孤又不是郎中,喊孤做什么,告诉他们,把韩国公抬到床上去,再派人去请楼御医过来。”
楼御医可是刘基的世侄。
真吐血也能大事化,事化了。
假吐血演苦肉计,楼御医可不会惯着曾把刘基气吐血的李善长。
“殿下,韩国公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吧?”
“啪!”
朱标合上一本据早已失传的农书典籍,表情冷漠的回答。
“如果他真的发生意外,那也是被李府的不孝子孙气死的,与孤有何关系?”
像李善长这样响当当的大人物,必须死得其所,死得明明白白。
要是让老朱家落下一个杀功的骂名,日后谁还敢真心的替老朱家,替大明卖命做事?
好不容易拼出性命封功觅爵了,随便找个错处就把爵位捋了,连当事人带全族都给查抄下狱杀了头,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浪费自己的份与能力,庸碌度日。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的昏君暴君,失义寡助的原因所在。
“孤自从让锦衣卫围府那一刻起,已经给足了韩国公的面子,可李府众人逼着韩国公,违抗父皇命令和律法救他们,如果韩国公真出了意外,他们逼死了大明的大功臣,罪加一等!”
“……”
刘敏发现殿下越来越腹黑了。
而且处事也越来越圆滑了。
连韩国公这样的老狐狸,都栽在滑不溜秋的殿下的手里,往后他伺候殿下,还是多读些书,多长点心眼子吧。
“刘伴伴,还愣着干什么,去请郎中,顺便把毛指挥使喊来,让他带人,把书房里这些珍藏,全部搬走彻查。”
“殿下,这与来往信件无关,搬走要搬回来的。”
“孤晓得。”
朱标轻轻拂了拂那些孤本上面落的灰尘。
五弟一定很喜欢看,这几本失传的医学典籍。
“孤会派人把它们抄录下来,检查字里行间是否有可疑之处,抄录完就把它们送回来。”
孤本价值之所以千金难换,就是因为它只有一本,没有副本。
有些读书人,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却故意不让它流通,将它束之高阁,当作是炫耀的玩物,和奇货可居的礼物送人打点。
若是有朝一日被抄家灭族,这些孤本可能会随着一些人为了要毁灭证据,从而付之一炬。
李府书房里,光是明面上看着的,就藏了近百本这样世间难寻的孤本。
抄录下来以后,将它们印拓出来,流传出去,一定能让不少人从中受到启发。
“这些可都是先贤们的心血,不应该在这里蒙尘。”
哪怕日后李善长要为此事,与他争个长短高低,他也绝不让步。
“殿下,奴婢这就去喊人……毛指挥使,你来得够快的。”
毛骧正在带着人,在其他各院落,搜查李府中人其他犯事的证据。
今晚他和手下兄弟们,都是本着来都来了,抓也抓了,正好把涉及李府中饶积案疑案清理完的想法,将别处翻了个底朝。
尽管自己人手都不太充足,但听到太子殿下的吩咐,毛骧还是立即亲自点了四个人,把这些书籍装箱。
“诏狱太潮湿了,先把这些书籍全部送到东宫去,太子殿下不嫌麻烦吧?”
朱标与毛骧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不麻烦,孤会亲自带人查阅的。”
书房清空了。
朱标这才走出房间,往李善长所躺着的寝室走去。
院门外面,李家众饶哭声在夜空中回荡。
“大伯!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我们还等着你救命呢!”
“呜呜呜……”
朱标听着心烦,但还是没让人把他们的嘴巴,重新堵上。
因为他们哭得越大声,京城的人们才会听得清,李府发生了何事。
侵占了溧阳县官田,还在等待着李善长拿主意的那些人家,才会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朱标进了房间,看到楼御医正在给李善长十指放血。
十指连心,可李善长硬是没有醒过来。
看来不是装病施展苦肉计,是真的急火攻火气晕了。
领头羊都倒下了,还趁你病还不要你命?
朱标当即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