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场春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如同牛毛,斜斜地织在空中,将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郑
谢知意临窗而坐,静看窗外雨打冬青的景致。
雨珠落在深绿的叶片上,聚成水珠滚落,叶尖垂着晶莹的水珠,像是缀了串细碎的水晶。
微风拂过,冬青浓密的枝叶轻轻摇曳,带起一阵湿润的草木气息,沁人心脾。
芒种端着描金漆盘进来,盘里码着两碟巧的糕点,轻声道:“娘娘,奴婢做了枣泥山药糕和玫瑰定胜糕。”
谢知意夹了块枣泥山药糕入口,眼中一亮,问道:“里面可是掺了芝麻碎?”
“娘娘尝出来了!”芒种欣喜应答。
“难怪这么香。”谢知意含笑道。
“这芝麻是去年秋收的新芝麻,用温火慢慢焙过,才会有这般醇厚的香气。”芒种细细解释。
谢知意又夹起一块玫瑰定胜糕,玫瑰香混着米香在舌尖漫开,不烈不燥,正合时宜,便问:“这定胜糕里的玫瑰酱,没有一丝酸味,可是用蜂蜜酿的?”
“往年的玫瑰酱都是用糖渍的,去年陈公公得了一瓶上好的野蜂蜜,奴婢就拿它来酿玫瑰酱了。封在陶罐里埋了半载,酸气去了大半,只余下温甜。”芒种体贴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初春时节,吃些蜂蜜更温润养身。”
谢知意放下银箸,端起芒种刚沏的麦茶,抿了一口,赞道:“这麦茶炒得正好,带着些焦香,配着糕点吃,倒解了几分甜腻。”
这时,屋外传来霜降略显得意的声音:“哎呀,没滑倒。”
“懒死你算了。”寒露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两人怎么又闹起来了?”谢知意笑问。
陈育琳走过来,笑着回道:“霜降懒得打伞,为了避雨,专往边边角角走,踩着青苔,差点滑倒。”
谢知意轻笑摇头:“这丫头就仗着自己身手好,整日淘气。”
霜降边啃着糕点,边走进来,道:“娘娘,王公公又去了翊坤宫,今晚又是柔良人侍寝。”
陈育琳刚要接话,忽然传来一阵清道鞭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太监高唱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谢知意忙放下茶盏,由芒种扶着从榻上下来,刚走到门口,就见身穿正红龙纹常服的萧浔大步朝这边走来,他肩头还沾着些微湿的雨珠。
“妾身见过陛下,陛下……”
“免礼。”萧浔伸手扶起她,“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开窗坐着?”
“闻着雨里的草木气舒服。”谢知意仰头看着他,笑意温和。
萧浔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顺势握住轻轻摩挲:“仔细着凉。”
着,牵起她的手走进暖阁,又道:“刚进院子就闻到甜香,是芒种又做了好东西?”
芒种忙垂首屈膝,回道:“回陛下,奴婢做了些枣泥山药糕和玫瑰定胜糕。”
“陛下尝尝。”谢知意递上银箸。
萧浔夹起一块玫瑰定胜糕入口,赞道:“这糕点带着清甜的玫瑰香,倒别致得很。”
谢知意笑道:“这定胜糕里的玫瑰酱是用蜂蜜酿的,埋在陶罐里半载才取出来,酸气去了,只余下温甜。芒种我有了身孕,初春吃些蜂蜜更温润养身呢。”
“能这般细心照顾你家娘娘,是个好的。”萧浔对芒种赞道。
芒种恭敬应答:“都是奴婢应尽的本份。”
萧浔目光落在谢知意的腹部,“这几日可还好?孩子有没有闹你?”
谢知意噗哧一笑,“陛下,用陈院判的话,孩子才这么点大,可还不会闹人。”
“若是不会闹人,你怎么会孕吐?”萧浔认真地问道。
“陛下这么,倒也有几分道理。”谢知意抬手抚上腹,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意。
“朕金口玉言,话当然是有道理的。”萧浔屈指,刮了下她的鼻梁。
谢知意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递给萧浔,“陛下看看这个。”
萧浔展开画纸,纸上并无繁复景致,只一方白玉盏,盏沿爬着条金龙,龙身大半还藏在盏中,只探着个圆乎乎的脑袋,金鳞泛着柔和的光,一双圆眼乌溜溜的,正朝盏外张望,倒像是刚睡醒,带着几分懵懂的憨态。
“这是……”他指尖轻轻点在龙首上,抬眼看向谢知意,目带询问。
“前几日做了个梦,梦见一只金龙蜷在玉盏里,睁着眼睛看妾身,还探出头来,碰妾身的手指,醒来觉得稀奇,就凭着记忆画下来了。”谢知意笑道。
“爱妃这是做了个胎梦。”萧浔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腹部,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欣喜,“金龙入怀,看来是个有福气的儿子。”
谢知意脸颊微红“不过是个梦罢了,陛下还当真了。”
萧浔却一脸笃定,将画纸心卷好,递给身后的太监:“好生收着,这可是朕的皇子第一次‘露脸’。”
他转头看向谢知意,眼底满是温柔,“金龙入怀,是个好兆头待他降生,朕赏他一个羊脂白玉盏,正好应了这梦里的景致。”
“那妾身就替家伙,谢他父皇赏了。”谢知意娇俏地笑道。
“好好。”萧浔乐呵呵地道。
帝妃俩闲话了一会,萧浔还有奏折要改,便起身要走,谢知意送他到门口。
“外面下着雨,你就别送了,一会雨打在身上淋湿受寒就不好了。”萧浔拦着她道。
谢知意就站在门里,“妾身恭送陛下,陛下慢走。”
“朕改有空,再来看你。”萧浔大步往外走。
谢知意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才转身回暖阁躺下歇息。
回想跟萧浔胎梦一事,字字句句想了一遍,确定自己的表述并无不妥,才彻底放下心来。
萧浔前脚刚从长春宫离开,余少云后脚便得了信。
她气得银牙紧咬,恨声道:“不过是有了身孕,连侍寝都不能了,他竟还这般惦记,稍有闲暇便要去探望,对这个蛮女,当真是上心得很!”
恨意未消,余少云眼中却浮起几分怅然。
她记得当年自己有孕时,陛下也曾这般关切过。
可后来,他们是如何从那般亲密的夫妻,变成了如今这般疏离的帝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