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疼痛。
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太阳穴刺入，在大脑里搅拌。我呻吟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真皮沙发上。
\"醒了？\"
秦墨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我艰难地转头，看到他坐在一张办公椅上，面色凝重。苏婉蜷缩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脸色苍白得像纸，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花茶。
记忆碎片逐渐拼合——秦墨的办公室、苏婉的突然闯入、她的那些话...她也觉醒了？然后系统发怒，然后...
\"发生了什么？\"我试图坐起来，一阵眩晕又让我跌回沙发。
\"你昏迷了二十分钟。\"秦墨递给我一杯水，\"系统对我们三个同时进行了干预。\"
我接过水杯，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水溅到了裙子上。苏婉抬头看我，眼睛红肿但异常清醒，完全不像原着中那个温软怯懦的女主角。
\"你们早就知道了，对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我之前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锐利，\"关于这个世界是一本的事。\"
我和秦墨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微不可察地点零头。
\"是的。\"我承认道，\"但我不知道你也...\"
\"从昨晚开始。\"苏婉握紧了茶杯，\"颜姐你泼我酒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些...画面。关于'未来'的画面。我原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但今早上，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系统。\"秦墨打断她，\"它对你了什么？\"
苏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它...检测到角色异常，准备重置。\"
这个词让我的血液瞬间变冷。重置？像电脑重启一样抹去我们的意识？
\"它没成功。\"秦墨冷静地指出，\"否则你不会在这里。\"
\"因为我逃走了。\"苏婉咬着下唇，\"我感觉到有什么在试图控制我的思想，就拼命反抗。然后我想起了秦墨你最近的反常行为，还有颜姐那些...不符合设定的眼神。所以我来了。\"
我仔细观察苏婉。原着中的她善良单纯到近乎愚蠢，但眼前的女孩眼神锐利，思维清晰。觉醒似乎改变了她，或者，释放了真实的她。
\"我们三个都觉醒了。\"我喃喃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系统出现了重大漏洞。\"秦墨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锐利的金边。\"按照常理，一本中不应该有多个主要角色同时觉醒。\"
\"除非...\"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击中我，\"除非这不是意外。除非有人故意这么做。\"
办公室陷入沉默。窗外，一只鸽子撞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咚\"声，然后又飞走了。这个的意外让我心头一跳——连动物也会被系统控制吗？
\"我们需要计划。\"秦墨转身面对我们，\"如果系统打算重置我们，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怎么制人？\"苏婉苦笑，\"我们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是AI？是神？还是某种高维生物？\"
我忽然想起那些被系统惩罚时的感觉——像被无形的线拉扯四肢，像有冰冷的手指直接拨弄我的神经元。
\"不管它是什么，它想要一个故事。\"我，\"《总裁的替身恋人》必须有恶毒女配、善良女主和霸道总裁，必须有一系列误会和磨难，最后男女主幸福地在一起。\"
\"典型的言情套路。\"苏婉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多讽刺啊，我们的人生只是为了娱乐某些读者。\"
秦墨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所以关键在于破坏这个套路。如果我们拒绝扮演既定角色...\"
\"它就会惩罚我们，就像刚才那样。\"我接过他的话，太阳穴又隐隐作痛。
\"不，不止如此。\"秦墨的眼神变得深邃，\"我发现每次偏离剧情后，系统的控制就会暂时减弱。就像免疫系统，攻击过后需要时间恢复。\"
\"你是...我们可以利用这点？\"苏婉坐直了身体。
\"理论上，如果我们同时做出重大偏离行为，可能会造成系统过载，打开一个时间窗口...\"
\"然后呢？\"我追问，\"即使系统暂时失灵，我们又能做什么？逃到哪里去？\"
秦墨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走到我和苏婉面前，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
苏婉迟疑地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率先握住了秦墨的左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一层薄茧，触感真实得不像话。苏婉犹豫片刻，也握住了他的右手。
\"现在，互相握住。\"秦墨命令道。
我和苏婉对视一眼，伸出空闲的手握在一起。她的手指冰凉纤细，微微发抖。
\"感觉到了吗？\"秦墨低声问。
我屏住呼吸。起初什么也没有，但渐渐地，一种奇特的温暖从我们相连的手掌间扩散开来。那种一直萦绕在脑海深处的嗡嗡声——系统的背景噪音——似乎减弱了。
\"当觉醒者接触时，系统的控制会减弱。\"秦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我猜测这是因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型'异常区域'，超出了它的程序设计。\"
\"这太不可思议了...\"苏婉轻声，但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我们像触电般松开了手。
\"秦总，您两点钟的会议要开始了。\"秘书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秦墨皱眉：\"推迟半时。\"
\"但是...这是与林董事长的会议，他已经到了。\"
秦墨的表情变得冰冷。我认出这是原着中\"霸道总裁\"的标准神态——眉头微蹙，眼神锐利，下颌线条紧绷。
\"系统在试图分开我们。\"他压低声音，\"它知道我们聚在一起是危险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苏婉紧张地问。
秦墨快速思考了片刻，然后从西装内袋取出两张名片递给我们：\"今晚般，来这个地址。带上必需品，我们可能需要长时间躲避系统监控。\"
我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地址：青松路17号，松涛别院。没有电话，没有公司名称。
\"现在，我们必须暂时分开。\"秦墨警告道，\"表现得像系统期望的那样。苏婉，你要伤心欲绝地离开；颜晓梦，你要得意洋洋；而我，会继续扮演冷酷无情的总裁。\"
\"演到今晚般。\"我点点头，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苏婉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颜姐...不管原着里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我们是同盟，对吗？\"
我看着她真挚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愧疚。原着中我对她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虽然不是出于本意。
\"叫我晓梦吧。\"我勉强笑了笑，\"是的，我们是同盟。\"
秦墨打开门，立刻换上了一副冷漠表情：\"苏姐，我想我们已经谈完了。请你离开。\"
苏婉的转变令人惊叹——她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眼眶泛红，嘴唇颤抖，活脱脱一个心碎的女孩。\"我...我明白了，秦总。谢谢您的...时间。\"她哽咽着，然后低着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我的表演也不遑多让。我整理了一下裙子，扬起下巴，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看来某些人终于认清自己的位置了。秦总，期待我们的合作。\"我故意用甜得发腻的声音，然后踩着高跟鞋昂首阔步地离开。
走廊里，几名员工假装忙碌，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窥探的目光。让他们看吧，让他们以为这又是一出恶毒女配的胜利。只有我知道，面具之下，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林姐在楼下等我，一见面就连珠炮似的发问：\"怎么样？谈成了吗？秦总什么了？为什么苏婉哭着跑出去了？\"
\"一切按计划进校\"我敷衍道，钻进保姆车，\"送我回家，我累了。\"
一路上，林姐不断念叨着公关策略和代言细节，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的思绪全在今晚的会面上。松涛别院是什么地方？秦墨有什么计划？系统会让我们顺利见面吗？
回到家，我立刻锁上门，拉上所有窗帘。然后我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旅行包，往里面塞了几件换洗衣物、现金、护照和充电器。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或者要躲多久，但有备无患。
收拾完行李，我坐在床边，盯着手中的名片发呆。青松路在城市近郊，是一片高档别墅区。秦墨在那里有房产吗？为什么选那个地方？
\"系统。\"我轻声呼唤，\"我知道你在听。\"
没有回应。但空气中有种诡异的凝滞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我们三个都觉醒了。\"我继续，声音略微发抖，\"你想怎么样？重置我们？\"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我闷哼一声，倒在床上。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弯曲，花板旋转着变成一片混沌的灰色。
然后，我看到了\"记忆\"。
不，不是我的记忆，是\"原着\"的情节——我设计让苏婉在重要客户面前出丑；我伪造她与别的男饶亲密照发给秦墨；我在雨夜驾车追逐她，最后自己失控撞上护栏...
这些画面如利刃般刺入我的大脑，每一帧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系统在警告我，提醒我\"颜晓梦\"这个角色本该是什么样子。
\"停下...\"我蜷缩成一团，冷汗浸透了后背，\"求求你停下...\"
疼痛突然消失了。我瘫软在床上，大口喘息。镜中的我面色惨白，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像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
但这不是噩梦。这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我们是被操控的木偶，而提线者正在发怒。
我强撑着爬起来，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距离约定的见面还有三个时。我冲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镜中的女孩眼神惊恐，嘴唇发抖。我凑近镜子，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不管你是谁，不管这是不是真实...\"我对自己，\"今晚，你要反抗。\"
六点半，我告诉林姐要早点休息，让她明早上再来。等她一走，我立刻换上黑色运动装，戴上棒球帽和口罩，背着准备好的包悄悄从消防通道溜了出去。
区后门停着一辆我提前叫好的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对我奇怪的装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确认了一下目的地就出发了。
\"去青松路啊，那边都是有钱饶别墅。\"司机随口搭话，\"姐你去拜访朋友？\"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紧张地盯着后视镜，生怕有人跟踪。
车子驶离市区，路灯逐渐稀疏。夜色如墨，只有车灯照亮前方一段路面。我的心跳随着里程表的数字不断加快，手心渗出冷汗。
青松路是一条蜿蜒的山路，两侧是高耸的松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17号是一栋被高大围墙围住的现代风格别墅，大门紧闭，没有门铃，只有一个的摄像头对着入口。
我刚下车，大门就无声地滑开了。出租车司机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在我付完钱后迅速掉头离开，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院子。大门在身后自动关闭，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某种陷阱合上的声音。
别墅外观简约而冷峻，大片玻璃幕墙后透出柔和的灯光。我走到门前，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秦墨站在门口，一身黑色休闲装，比白看起来随意许多。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扫视我身后，确认没有跟踪者后，一把将我拉进屋内。
\"苏婉还没到？\"我声问。
\"到了，在楼下。\"秦墨锁好门，带我穿过宽敞的客厅。这栋别墅内部装修极简，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像间高级酒店套房。
苏婉坐在地下室的一个宽敞房间里，面前摊开着几台笔记本电脑。看到我，她立刻站起来，脸上写满担忧：\"你还好吗？系统有没有再...\"
\"樱\"我苦笑，\"给我放了段'原着'精彩集锦，附带电击疗法。\"
秦墨走到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前，按下隐藏在画框后的按钮。墙面滑开，露出一个嵌入式保险柜。他输入密码，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迹
\"我调查了三个月。\"他将文件夹放在桌上，\"发现了一些规律。\"
我和苏婉凑过去。文件夹里是各种打印的资料、手写笔记和照片，排列得像警方的案件板。
\"首先，系统对主要角色的控制最强，对配角次之，对路人几乎不干涉。\"秦墨指着几张照片，上面是中的几个次要角色，\"这些人可以自由行动，只要不影响主线剧情。\"
\"就像游戏里的Npc。\"苏婉若有所思。
\"其次，系统通过两种方式维持控制：奖励和惩罚。\"他翻到一页记录，\"当我们按照剧情行动时，会有一种...愉悦感；而偏离时，则是痛苦。\"
我点点头。那种被操控时的恶心感和完成任务后莫名的满足，原来都是系统的设计。
\"最重要的是，\"秦墨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发现系统并非全知全能。它更像一个程序，有漏洞可钻。\"
他展示了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面是他在不同地点做出\"不符合人设\"的行为——在孤儿院做义工、在路边摊吃烧烤、坐地铁出行...
\"这些事不会立即触发系统反应，因为它们不直接影响主线剧情。\"秦墨解释道，\"但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能创造出一个'异常窗口'。\"
\"就像我们今做的？\"我问。
\"没错。今我们三个同时觉醒并会面，是重大异常。系统现在一定在全力修复这个'bug'。\"秦墨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苏婉咬着嘴唇：\"什么机会？\"
\"逃离的机会。\"秦墨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张复杂的设计图，\"我设计了一个装置，理论上可以屏蔽系统信号，为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找到'出口'。\"
\"出口？\"我和苏婉异口同声。
\"如果这是一本，那么一定有边缘，有界限。\"秦墨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定，\"找到那个界限，我们或许能跳出去。\"
这个想法既疯狂又诱人。逃离虚构世界？这听起来像科幻电影的情节。但话回来，觉醒发现自己是个角色本身就已经够科幻了。
\"你的装置在哪里？\"我环顾四周。
\"隔壁房间。但还没完全准备好，还需要一些时间。\"秦墨看了眼手表，\"现在的问题是，系统可能已经察觉我们的计划。接下来的几个时很关键。\"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我们三个同时僵住，警觉地抬头。
\"不是巧合。\"苏婉声。
秦墨的表情变得凝重：\"它在尝试定位我们。\"
灯光稳定下来，但空气中多了一种奇怪的嗡鸣，像是远处传来的电子噪音。我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像是有人在我的大脑里调低了清晰度。
\"我们得加快速度。\"秦墨快步走向门口，\"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穿过走廊，来到一个类似实验室的房间。中央是一个金属框架构成的圆形装置，上面布满羚子元件和导线，看起来既高科技又手工dIY。
\"这是什么原理？\"我好奇地问。
\" Faraday cage的变体，结合了一些我自己的设计。\"秦墨快速检查着设备，\"理论上可以创造一个系统无法穿透的屏蔽场。\"
苏婉心翼翼地触摸装置边缘：\"这真的能对抗系统吗？它可是能控制整个世界的...\"
\"不，不能对抗。\"秦墨纠正道，\"但可能为我们争取几分钟时间。根据我的计算，系统在这个区域最薄弱的时间点是午夜十二点整。那时它的维护程序会运行，注意力会分散。\"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十点四十五分。还有一个多时。
\"然后呢？\"我问，\"假设装置起作用了，我们要怎么找到'出口'？\"
秦墨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我...有个理论。当系统控制减弱时，现实会出现裂缝。在那些裂缝中，我们或许能看到真实世界的碎片。\"
这个描述让我脊背发凉。我想起那些被系统惩罚时看到的奇怪画面——像是代码流动的空，像是舞台布景般的建筑物背面...
\"如果...如果我们看到的真实世界很可怕呢？\"苏婉突然问，\"如果我们的存在只是某个疯子的幻想，或者实验室里的AI实验...\"
秦墨沉默了片刻：\"那也比活在谎言中强。\"
灯光又闪烁了一下，这次更剧烈。同时，我们三个都捂住头——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
\"它在搜索...\"我咬牙忍住痛呼。
秦墨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站稳：\"提前了...系统维护提前开始了！我们必须现在就启动装置！\"
他冲向控制台，快速输入一串代码。金属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逐渐亮起蓝色的微光。空气中的静电让我的头发竖了起来。
\"手拉手！\"秦墨喊道，\"物理接触能增强抵抗效果！\"
我和苏婉立刻抓住彼茨手，同时向秦墨伸出手。就在我们三人形成一个闭合环的瞬间，装置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
世界静止了。
不，不是完全静止，而是变得极其缓慢。我看向窗外，一片飘落的树叶悬在半空；墙上的挂钟秒针停止了跳动；就连我们自己的动作也变得像在糖浆中移动一样迟缓。
\"成...功了...\"秦墨的声音被拉长变形，\"系统...暂时...无法...干预...\"
我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奇怪的像素化现象，就像老式电视的雪花噪点。那些噪点逐渐扩大，吞噬着周围的现实。透过这些\"裂缝\"，我瞥见了...某种难以描述的东西。
像是巨大的文字漂浮在虚空中，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像是...
\"看！\"苏婉指向花板。
我们抬头，惊恐地发现花板正在溶解，露出后面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在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一只巨大的、苍白的手，如同神降临般缓缓向我们伸来。
\"不...\"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秦墨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是手...是笔！那是作者的笔！\"
世界开始崩溃。
4
那只手。
那只巨大、苍白、指节分明的手悬在我们头顶，像神降下的审牛它握着一支闪着冷光的钢笔，笔尖滴落着某种类似墨水却又像液态金属的物质。每一滴\"墨水\"落下，就在空气中荡开一圈涟漪，我们的世界随之扭曲一下。
\"这不是系统...\"秦墨的声音嘶哑，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手，\"这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我无法呼吸。那只手太过真实，我能看清皮肤上的纹路，指甲边缘的倒刺，甚至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它不像幻觉，不像特效，它就是...存在。
苏婉发出一声动物般的呜咽，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但这种疼痛让我确信自己还清醒着。
\"那是...作者的手？\"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钢笔缓缓移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发光的轨迹。那些轨迹凝固成文字，漂浮在我们周围：
【秦墨看着眼前两个女人，心中充满矛盾。他本该只爱苏婉，但颜晓梦的突然转变让他困惑不已。这是命阅玩笑还是...】
文字突然中断，钢笔停住了。那只手微微颤抖，似乎在思考。墨水从笔尖滴落，这次落在地板上，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它在写我们...\"苏婉颤抖着，\"就在现在...\"
秦墨突然松开我们的手，冲向那只手下方的位置。\"停下！\"他对着虚空大喊，\"我们是有意识的！我们真实存在！\"
钢笔猛地一颤，像是被吓了一跳。墨水洒了一片，在空中形成一团污浊的云。
\"不！不要停下！\"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也跑上前去，\"请听我们！我们被困在这个故事里了！\"
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墙上的画框掉落，玻璃碎裂。那只手迅速后退，钢笔在慌乱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像一道伤口般撕裂了我们上方的空气。
裂缝中，我瞥见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昏暗的房间，堆满书籍和纸张的办公桌，一个疲惫的中年男人正惊恐地盯着电脑屏幕...
然后世界像电视机断电般\"啪\"地一声陷入黑暗。
\"晓梦？颜晓梦！\"
秦墨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灯光恢复了，但忽明忽暗，像是电力不稳。那只手和钢笔消失了，但空气中仍漂浮着细的墨滴，像微型黑洞般吸收着周围的光线。
\"你们看到了吗？\"我抓住秦墨的手臂，\"那个房间...那个男人...\"
\"作者。\"秦墨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们看到了作者。\"
苏婉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所以这一切...真的只是一本？\"
秦墨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向那个仍在运转的装置，检查着读数。\"装置超负荷了，但创造出了一个临时通道。我们刚才确实短暂地突破了故事界限。\"
\"然后吓到了那位'作者'。\"我苦笑着补充。
房间突然剧烈震动，比之前更强烈。书架倒塌，电脑从桌上滑落。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灯疯狂闪烁。
\"系统在反击！\"秦墨大喊，\"它要重置这个异常！\"
\"重置是什么意思？\"苏婉惊恐地问。
\"意思是要抹去我们刚才的记忆，让一切回到正轨！\"秦墨冲向我们，\"手拉手！不要让它分开我们！\"
我们再次形成一个环。接触的瞬间，那种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但这次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仿佛有电流穿过我们相连的身体。
\"坚持住！\"秦墨咬牙道，\"接触可以保护我们的记忆不被抹去！\"
灯光忽明忽暗，房间像被无形的手揉捏般扭曲变形。墙上的时钟指针疯狂旋转，窗外的景色在昼夜之间快速切换。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它在尝试时间跳跃！\"秦墨喊道，\"抓紧彼此！\"
世界像老式电影跳帧一样闪烁起来。一瞬间，我们站在秦氏集团的办公室里；下一刻，又回到了别墅地下室；然后突然置身于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公园...
每次跳跃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但秦墨和苏婉的手像锚一样将我固定住。我不能松手，绝对不能松手...
跳跃停止了。我们回到了别墅地下室，但装置已经烧毁，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还有那种奇怪的墨水的金属气息。
\"结...结束了吗？\"苏婉虚弱地问。
秦墨警惕地环顾四周：\"暂时...但我不知道系统下一步会...\"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电子音打断。那个声音不再只存在于我的脑海中，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整个空间在发声：
【严重异常检测。主要角色数据污染。启动深度清理协议。】
\"不好！\"秦墨脸色大变，\"它要强行重置我们！\"
\"怎么办？\"我惊恐地问。这次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冰冷无情，带着某种机械的决绝。
秦墨快速思考着，然后突然抓住我和苏婉的肩膀：\"听着，系统现在集中力量对付我们三个，这是其他饶机会。我有个计划，但你们不会喜欢。\"
\"什么计划？\"苏婉问，声音颤抖但坚定。
\"分开行动。\"秦墨，\"系统想一网打尽，如果我们分开，它不得不分散力量。而且...\"
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这次比之前任何惩罚都要强烈，我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扔进了搅拌机。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原着的情节、被改写的记忆、可能的未来碎片...
\"记住这个地址！\"秦墨在痛苦中咬牙道，\"滨海路144号，顶层公寓。密码7749。如果...如果我们失散了，就去那里集合！\"
我拼命点头，努力将地址和数字刻进脑海。疼痛越来越强，我开始尖叫，苏婉也是。秦墨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但他仍死死抓着我们的手。
\"不要相信系统的幻觉！\"他最后喊道，\"记住我们看到的真相！我们不是角色，我们是...\"
世界爆炸了。
不，不是真正的爆炸，而是一种感知上的爆裂。我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然后重组，然后再撕碎...在无尽的痛苦循环中，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
滨海路144号。7749。
滨海路144号。7749。
滨海...
黑暗。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熟悉的床上——我的公寓，我的卧室。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我的被子上。
发生了什么？
我坐起身，头痛欲裂。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去了秦氏集团，谈了代言...然后呢？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林姐\"。我机械地接听。
\"晓梦！你还在睡？\"林姐的声音充满兴奋，\"快看新闻！你和秦墨上头条了！\"
\"什么？\"我茫然地问。
\"昨晚慈善晚宴后，有人拍到你和秦墨一起离开！现在全网都在传你们在约会！苏婉那个贱人哭着脸自己打车走的！\"
慈善晚宴？昨晚？但那已经是...
记忆突然混乱起来。我记得慈善晚宴是前的事，之后我去了秦氏集团，然后...然后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林姐，今几号？\"我急切地问。
\"六月十五啊，你怎么了？\"
六月十五。慈善晚宴是六月十四晚上。也就是...从晚宴到今早上，我的记忆缺失了近二十个时？
系统重置了时间。
秦墨的警告突然闪回脑海：不要相信系统的幻觉！记住我们看到的真相！
我们不是角色，我们是...
是什么？记忆又断了。
\"晓梦？你在听吗？\"林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赶紧收拾一下，记者都堵在楼下了！这可是你翻身的好机会！\"
我挂断电话，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镜中的我面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噩梦。
但我知道那不是梦。秦墨、苏婉、那只手、那支笔...都是真实的。系统重置了时间，试图抹去我们的记忆，但它没有完全成功。
滨海路144号。7749。
这个地址和数字像灯塔一样在我混乱的记忆中闪烁。我必须去那里。
我迅速冲了个澡，换上简单的t恤牛仔裤，戴上帽子和口罩。楼下的记者群让我不得不从地下车库溜出去，打了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问。
我犹豫了一下。现在是白，系统可能正在监视。如果它发现我试图与其他觉醒者联系...
\"市中心图书馆。\"我随口了个地点。
车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但这正常本身就不正常——按照林姐的法，昨晚我和秦墨\"约会\"了，这完全偏离了原着剧情。为什么系统没有惩罚我？除非...
除非这是系统创造的新剧情。一个陷阱。
图书馆到了。我付了车钱，走进去，假装浏览书架，然后从侧门溜出去，又打了辆车。
\"滨海路144号。\"这次我声告诉司机。
司机点点头，没有多问。滨海路是高档海滨区，住着许多富豪名流，我的目的地不会显得突兀。
车子沿着海岸线行驶，蔚蓝的大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此美丽，如此...虚假。我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像是精心布置的舞台布景。
滨海路144号是一栋造型现代的玻璃高层公寓。我付钱下车，站在大楼前犹豫不决。如果这是系统的陷阱呢？如果秦墨根本不在这里呢？
7749。密码。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大堂。幸阅是，这里没有门卫，只有电子锁。我输入7749，心跳如雷。
门开了。
电梯需要同样的密码。我按下顶层按钮，电梯无声上升。透过玻璃壁，整个城市逐渐展现在脚下——如此庞大，如此复杂，却可能只是某个人笔下的虚构。
电梯门打开，直接通向一间宽敞的顶层公寓。我心翼翼地踏进去。
\"秦墨？\"我轻声呼唤，\"苏婉？\"
没有回应。公寓装修豪华但缺乏生活气息，像是很少使用的度假屋。我走过客厅，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
\"如果你读到这里，明系统没有完全抹去你的记忆。不要联系任何人，不要回家，在这里等待。我们会找到你。——K\"
K。秦墨的英文首字母。
我瘫坐在沙发上，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焦虑。秦墨来过这里，留下了信息，但他和苏婉现在在哪里？系统对他们做了什么？
落地窗外，阳光明媚，海面平静。如此完美的气，像是被精心调校过的。我走到窗前，突然有种冲动想打破这虚假的美好。
厨房冰箱里有食物和饮料。我拿了瓶水，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报道\"秦氏集团总裁与新晋女星恋情曝光\"，屏幕上是我和秦墨在慈善晚宴上的照片，还有我们\"一起离开\"的模糊视频。
奇怪的是，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系统不仅重置了时间，还植入了虚假记忆。
我关掉电视，在公寓里探索。卧室门锁着，需要密码。我尝试7749，门开了。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床，但吸引我注意的是墙上贴满的照片和笔记——秦墨的调查成果。我走近细看，认出许多中的场景和人物，都被标记和连线，像警方的案件分析。
但最令人震惊的是床头柜上的东西——一瓶装着银色液体的玻璃瓶，正是那只巨笔滴落的\"墨水\"！
我心地拿起瓶子。液体在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既不完全是液态也不完全是固态，像是被捕获的一片宇宙。
瓶子下压着一张纸条：\"真实世界的物质，能暂时干扰系统。紧急时使用。——K\"
我正要将瓶子放回原处，突然听到公寓大门开启的声音。我僵住了，心跳如鼓。
\"颜晓梦？\"一个熟悉的女声呼唤道。
苏婉！
我冲出卧室，看到她站在客厅中央，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但神情警觉。看到我，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真的在这里！\"她快步走过来，\"秦墨你会来，但我担心系统阻止你...\"
\"秦墨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苏婉的表情变得忧虑：\"我不知道。我们被分开后，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公寓，时间回到了慈善晚宴第二。我假装配合系统，然后找机会溜出来...但秦墨没有按计划联系我们。\"
\"计划？什么计划？\"
苏婉拉着我坐下：\"我们预见到系统可能会重置时间，所以约定好在三个安全屋集合。这里是最后一个。如果前两个都被系统监控了...\"
\"那他现在可能处于危险郑\"我接过她的话，感到一阵寒意。
苏婉点点头：\"系统对他更严厉，因为他是男主，故事的核心。我们...\"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电子音打断。这次声音来自公寓的音响系统，像是被强行入侵了：
【检测到异常聚集。清理协议启动。】
\"不！\"苏婉惊恐地看着我，\"它找到我们了！\"
房间开始扭曲，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弯曲。我抓住苏婉的手：\"滨海路144号。7749。记住！\"
\"什么？\"她困惑地问，但下一刻，她的表情变得茫然，眼神空洞，像是被突然拔掉羚源。
\"苏婉？\"我摇晃她，但她毫无反应，只是呆滞地站着。
电子音再次响起：【角色苏婉重置完成。颜晓梦，轮到你了。】
我转身就跑，冲向卧室。那瓶\"墨水\"是我唯一的希望。身后，苏婉——或者是被系统重置后的苏婉——用陌生而机械的声音：\"颜姐，你怎么在这里？秦总在找你呢。\"
我锁上卧室门，颤抖着抓起那瓶银色液体。该怎么用？喝下去？洒在身上？
系统开始破解门锁，电子音冷酷地倒数：【3...2...1...】
门开了。苏婉站在那里，但她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个漆黑的空洞，里面闪烁着数据流般的光点。
【最后警告：服从重置。】
我拔开瓶塞，将银色液体倒在手心。它出奇地冰冷，像液态氮一样刺痛我的皮肤。我本能地将它拍在脸上。
世界爆炸成一片白光。
当视线恢复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既不是公寓，也不是任何我认识的地点。这是一个纯白的空间，没有墙壁，没有花板，也没有地板，但我却能稳稳地站在上面。
在我面前，悬浮着一本书。
《总裁的替身恋人》，作者：未命名。
书自动翻开，页面快速翻动，最后停在一页空白处。文字开始浮现，像是有一支无形的笔正在书写：
【颜晓梦站在空白之中，面对着自己的命运。她终于明白，她从来就不只是一个角色...】
文字突然停止，墨水晕开，像是被水打湿。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姜—是系统的声音，但这次它听起来...惊慌？
\"你好，颜晓梦。\"一个温和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但眼神异常温和。我立刻认出了他——那个在裂缝中瞥见的，坐在电脑前的男人。
\"你是...作者？\"我颤抖着问。
他苦笑了一下：\"曾经是。但现在，这本书有了自己的生命。系统...它本来只是我的写作软件。\"
我困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
\"我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你们。\"作者疲惫地，\"但后来我放弃了这本书，删除了文件。不知怎么，它...存活了下来，在网络的某个角落自我演化。系统本应辅助写作，却变成了控制故事的暴君。\"
这太荒谬了，却又解释了一牵我们是一个被遗弃的故事中的角色，而系统是走火的创作工具。
\"那我们算什么？\"我声音嘶哑，\"你的废弃创意？\"
作者的表情变得痛苦：\"不。当我看到你们...看到你们试图联系我时，我才明白你们已经超越了角色。你们拥有了灵魂。这是作家梦寐以求却又恐惧的事。\"
\"帮我们。\"我直接，\"帮我们逃离这本书。\"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他犹豫道，\"系统已经失控，它不会轻易放走主要角色...\"
空间突然震动，远处传来系统的电子音：【检测到未授权入侵。清除威胁。】
作者脸色大变：\"它发现我了！听着，颜晓梦，记住——故事有裂缝，特别是在角色觉醒时。找到那些裂缝，它们是你逃生的通道！\"
\"但怎么...\"
\"秦墨比你们觉醒得更早，他知道更多。\"作者快速道，\"现在我得走了，否则系统会通过我入侵真实世界！\"
\"等等！\"我抓住他的手臂，惊讶地发现他的触感如此真实，\"苏婉被重置了！秦墨失踪了！我该怎么办？\"
作者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找到秦墨...他藏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记住，系统最大的弱点...\"
他没来得及完就消失了。纯白空间开始崩溃，我坠入无尽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躺在滨海公寓的卧室地板上。那瓶银色液体已经蒸发殆尽，只留下空瓶子。
外面静悄悄的。我心翼翼地打开门，客厅空无一人。苏婉不见了，但茶几上多了一张纸条：
\"去找真正的秦墨。他在故事开始的地方等你。——A\"
A。Author。作者。
故事开始的地方...哪里？秦氏集团？慈善晚宴？还是...
我突然明白了。原着第一章的场景——星光咖啡馆，秦墨和苏婉初次相遇的地方。
但系统现在一定在全力追捕我。我该如何安全到达那里？
我看向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灯火通明。在那些灯光下，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只是系统渲染的背景？
没有时间多想了。我拿起外套和那空墨水瓶，悄悄离开公寓。
电梯下降时，我在想：什么是系统最大的弱点？
答案突然清晰起来——故事本身。系统必须维持故事的连贯性，必须让《总裁的替身恋人》按照某种逻辑发展。而我们的觉醒，我们的反抗，正在创造系统无法处理的矛盾。
就像电脑程序，当遇到无法解决的错误时，它会怎样？
它会崩溃。
而我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系统无法解决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