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宫一处大殿内，桌案上尽是灵位。
最下面的几座，赫然是竹九襄、梅一思、山二川与木三岐。
前几日无极宫降异象，各大宗门都知道宫主逝去，但无极宫向来不接待人，所以也没人来吊唁。
兰四阙将燃香递给辛莲，她接过，郑重插进香炉，然后垂首一拜。
辛莲心中默念：竹前辈、梅前辈、山前辈和木前辈，多谢你们，晚辈感激不尽。这份恩情晚辈永记，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许久后，辛莲才起身，和兰四阙一同离开。
她边走边：“昨日倒是忘记提了，云昭也是仙族，魔族也会对他出手，可我如今无法提醒他。”
兰四阙微微点头：“不必担忧，我早已同水宗主过，她会提醒曲道友的。不过，”
他脚步一顿，微微偏头，那张面具上的眼睛便看向辛莲。
辛莲自然也停步，眼神不解。
“不过什么？”
“魔族在你身边蛰伏多年，却不曾接近曲道友，可见他们也不曾将其放在眼里，反倒是神器。纵使神力不足，也惹魔族忌惮。”
此言不假，辛莲也早想到这点，但也没有应对之法，便只嗯了声。
她话题一转：“宫外应该还有人守着，这段时日，麻烦无极宫了。”
这句麻烦，远不止如此，的还有无极宫的多次相助。
兰四阙颔首，面具下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听在耳边有点沉。
“你和无极宫之间，何论麻烦？”
和他，也是不必客气的。兰四阙心想。
两人走到前殿，银杏树下确实热闹。
岁南已经被姜书瑞折磨得只剩一点魔气，不日就要消散。
见到辛莲，何衡忙不迭背过身。
辛莲挑眉：“别躲了，不就是心魔么？我早就知道了。”
何衡一僵，捂着额头慢吞吞转过身。
“什么时候？”
竟然一早就被看穿了？可恶！
姜书瑞也很好奇。
辛莲在何衡面前蹲下，端详他眉心的红痕。
“师尊之前将命牌交给我，你的命牌，也是裂开的。”
何衡眨眨眼。
他曾在漫长的寻找中被心魔侵占心智，差点死去，命牌应该是那时候碎开的。
后来被大哥带回去，长辈们轮番上阵，才为他压制好心魔。
“你……”
辛莲正想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斩心魔，一旁花园里的乐声突然停了，华彩灯急喊：“师姐！”
几人立马冲过去，兰四阙顿了顿，还是默默跟上。
云行舟抱着槐安，她身上的怨气肉眼可见地消散，脸上也浮现出斑斑点点。
那是尸斑。
“师姐！”辛莲抓住槐安冰冷的手，有些心慌。
槐安身上的红线和符咒依然存在，但怨气却实打实地消失。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槐安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因为镇尸符无法去往冥界，又因为多年怨气才得以保存魂魄。
现今大仇得报，怨气自然消散，她也要走了。
槐安微微一笑：“我想……回家。”
无极宫是很温暖，但也不是她的家。
如果要走，她希望最后待的地方是令自己无比留恋的家。
辛莲转头：“四阙。”
兰四阙点头：“去吧。”
何衡带着众人离开。
回了筑，一切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
辛莲很想让师姐喝下自己的血，但她也知道，这作用微乎其微，师姐自己其实也想离开的。
不过短短几日，槐安已经无法行走。
她躺在床上，肉身凹陷下去，皮肤或青或紫，还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辛莲以为姜书瑞会哭闹，但他只是抱着尸鬼，安静地看着。
除了辛莲，其他人似乎都不难过。
华彩灯：“比起做一个怨鬼，师姐更想重新开始。”
不仅是槐安，其他人也是如此。
再入轮回，重新开始，重新入道，重新……见到辛莲和师尊。
谁都没提过此事，但他们从一起长大，情义深厚，就算不开口，也心有灵犀。
哪怕其中艰辛，难以想象。
唯独辛莲有些无法接受。
她一直试图让每个人都变回以前的样子。
但一朝雷劫，她沦为废人，一切都化为泡沫。
云行舟看了眼失神的辛莲，他想，怎么也得教会七自爱吧？不然他们怎么走得安心？
云行舟拉起辛莲，带她往后院走。
“大师兄？”
其他人默默跟上，姜书瑞要抱槐安。
二师姐失笑：“五，你别把我摔了。”
五双手举起，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有些得意和炫耀。
“放心吧师姐！我可不是孩子了！别一个你，就是抱十个你，我也可以的！”
云行舟几乎是拖着辛莲大步走，越往后，辛莲心里越不安。
后院里有什么东西，只有她清楚。
难道大师兄发现了？
过了回廊，云行舟抬手一挥。
残留在体内的灵力发动最后一个法术，那被封存在静室里的数万柄剑，霎时出现在院子里。
无数叠放在一起的长剑，乍一看紊乱，仔细看就能发现暗藏玄机。
分明是按照某种规则叠放，隔开的中心空间里，无数剑气在其中孕育。
姜书瑞眼睛都直了。
“乖乖！莲莲你哪里来这么多剑？”
槐安伸长脖子去看，只觉眼前一黑。
何衡倒是脸黑了，华彩灯有点惊愕，但也没太多，最后心疼地看向辛莲。
“以剑养气，莫非你是想为大师兄养出新的剑骨？”
光这样还不够，还需要一条脊骨，放入其中温养多年。
这傻丫头，一定是想牺牲自己。
辛莲垂头，心虚倒是很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
云行舟看了会儿，呵了一声，垂眸盯着辛莲的发顶。
姜书瑞大气不敢出，大师兄是真生气了。
“师妹，我其实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你，但你根本没打算和我，是不是？”
辛莲沉默不语。
“现在是剑骨，以后呢？你是不是还要给安造一具肉身，给彩灯换颗心，再给五换副筋骨啊？”
云行舟第一次对辛莲这般疾言厉色。
姜书瑞缩了下脖子，何衡欲言又止。
辛莲没吭声，只是怔怔看着那堆剑。
云行舟看出她还没有半分悔改之心，怒气更甚。
他闭了闭眼，指尖微点。
灵火自地面燃起，包围那堆剑，开始灼烧。
辛莲一惊，当即就想冲进去。
云行舟却紧紧抓着人。
那些剑出自洛南枝之手，品质不差，但在灵火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最下面的剑已经开始融化。
辛莲双腿一弯，就要给云行舟跪下。
“大师兄！你不能这样！收了灵火吧！我承认！我是要打造剑骨！这是我自愿的！你、你不能这样！”
这些剑气好不容易才孕育出来，他怎么能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云行舟将人抄起来，心痛亦愤怒。
“自愿？七！你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来历不明的剑骨，我不会接受！由你脊骨而生的剑骨，我更不会接受！”
“为什么……”辛莲怔怔看着他，仿佛看见眼前人在渐渐远去。
她忍不住攥住他的衣襟，失神发问。
“你为什么不愿意！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回到以前不好吗？！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不好吗？！”
辛莲简直魔怔了一样。
华彩灯上前几步，将手里的医书，毫不犹豫地投入大火。
飞扬的火焰，吞噬了长剑，也将医书瞬间燃成飞灰。
她转头，盯着辛莲，沉声道：“因为我们从不沉浸过去！过去就是过去，不会困住我们任何人！失了医心，那做个普通人也没关系！”
华彩灯一步步走近辛莲：“你曾自己知道爱？爱是什么？是你无私奉献？是你隐瞒所有？是你甘愿付出吗？”
“七，”华彩灯眼中凝泪，“这不是爱，是痛苦啊！”
云行舟松开手，辛莲跌坐在地，无措极了。
不是爱。
是痛苦。
她的私心，给大家带来了痛苦吗？
“我……”辛莲徒劳地蜷缩手掌，却抓了一手的泥土。
她呆呆道：“我只是，想让大家都活着。”
她曾在四师姐的梦境里，看到那样美好的一家人。
落云台也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
她只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回到以前那样幸福欢乐的日子。
她抬起手，那些泥土瞬间被风吹散。
转瞬即空。
似乎这十年来的团圆，都是一场空。
辛莲爬起来，踉跄往前扑。
“不要……不要烧……”
她整个人差点扑进火里，被何衡拉回来。
何衡握着她双肩，也不知是对自己生气还是对她。
“不要烧？难道要我们看着你用自己的脊骨来造剑骨吗？！辛莲，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别你现在没有灵脉，就算是半年前，就算你是大乘修士，我们也绝不允许你这样做！”
辛莲神情恍惚，还在挣扎。
何衡心中怒气再无法压抑，忍不住怒吼。
“你伤害自己，来帮助我们，这只会让我们更痛苦！你到底明不明白啊？！辛莲！！”
道君一声吼，几乎将耳朵震聋。
辛莲愣愣看着何衡，他眼中有血气翻涌，神情十分痛苦，但仍然紧紧抓住她。
“阿衡……”云行舟唤了声。
何衡抬手在身上点了几下，喘了几口气。
“我没事。”
“师兄……”辛莲傻傻呼唤，眼泪凝而不落。
何衡轻轻抱住她，哑声道：“我知道，很多事师尊没教你，没关系，我们可以教你。”
“无论是修士漫长的一生，还是凡饶百年，都是活着。我们不在意活着的任何形式，只要这一生遇见有趣的人，那便算是圆满。”
“路是往前走的，你见过谁后退吗？”
“你爱我们，但看见你受伤，我们会更难过，你的痛苦，不会给我们带来幸福，而是悲伤。”
何衡落下的眼泪都滴在辛莲的衣衫上。
他也知道，辛莲曾在世间流浪无数年，她看见的都是冷漠，自然也不知道一个冉底该如何活，又该如何活得好。
“与你相逢这十多年，每次见到你受伤，我们都只会心疼。胜利、荣耀、机缘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视师尊、视我们如珍宝，可知我们视你也如此？”
“学会爱不够，你还要学会自爱。”
灵火尽情燃烧，辛莲咬唇，泪珠颗颗滚落。
师兄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他轻柔的话语，以及众饶关心和爱护，都化作温暖的灵药，一点点将她的心修补。
她的爱，是加诛己身的痛苦，不会令任何人开心。
学会爱自己，她才能更好爱人。
一场大火，烧尽辛莲之前的所有筹谋，也将那个偏执的、疯狂的她留在昨日。
自爱的种子在她心间种下，总有一日，她会明白如何爱自己。
槐安也放下了心。
生命的最后尽头，她躺在躺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临近年末，这是弥罗城难得的阳光。
日光照耀全身，衬得她像一片虚幻的影子。
姜书瑞靠坐在躺椅边，巴巴看着她：“师姐先去地府开道！我们会追上你的！”
槐安失笑，转头拍了下何衡。
“快点斩心魔！别拖师妹后腿！”
何衡还有点不服气：“莲莲现在连灵脉都没有！到底是谁拖谁后腿！”
槐安不和他贫嘴，看了一圈所有人。
“冥界有冥界的规矩，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来世，但不管如何，我会努力的。”
她最后叮嘱辛莲。
“魔种难灭，但师姐信你。”
“珍重，七。”
留下这句话，槐安闭上了眼睛。
肉身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下去，血肉尽数脱落，只留一具被红线缠绕的白骨。
辛莲迟缓地嗯了声，抱起白骨，移到后院安葬。
姜书瑞很快追上去，还真的是很快。
第二他就倒下了。
姜书瑞之前偷偷将自己的寿元喂姜梓婷，虽然被辛莲发现后再没继续，但也是将两人绑在一起，于是两人都倒下了。
他本就是邪修，逆而行，如今也是报应来了。
岁南前两早就被他玩没了，也是不留遗憾上路了。
姜书瑞抱着妹妹碎碎念：“尸鬼也是鬼，应该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地府的！梓婷要记得跟紧哥哥啊！”
姜梓婷乖巧点头。
姜书瑞看着所有人，咧嘴一笑。
“我们先去找师姐啦！再见！七！”
话音落地，他就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之后，就是华彩灯。
她是坐在院子上的秋千离开的。
其实她身体还好，但师姐和五都走了，大师兄是准备送自己，她也不想留下来成为七和阿衡的软肋，还是趁早上路吧。
如果二师姐在冥界那边闹起来，她也能搭把手。
华彩灯轻轻荡着秋千，突然想起了时候。
“以前，爹爹也给我搭了秋千。刚到落云台的时候，偶尔会想家，师尊也搭了一架秋千，更漂亮。”
华彩灯晃着，眸光就落在云行舟脸上。
月色下，他即便蒙着长青锦，也是那么好看。
大师兄那么好一个人，从就照顾她，情窦初开时，华彩灯就爱上了他。
但她牢牢守着这份情意，谁都没发现。
死过一次，那些情爱也淡去了。
她也没什么执念了。
云行舟微微一笑，华彩灯也笑了。
秋千停住，她靠在上面，朝何衡和辛莲歪了歪头。
“我走啦！三师兄，照顾好七。”
月华如水，秋千上芳人已去。
作为大师兄，云行舟送走了所有人，再陪着何衡和辛莲又度过几，终于坚持不住。
长青锦散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血肉。
云行舟躺在床上，他松了一直都撑着的那口气，于是原本长开的血肉也开始和兽骨折腾起来，长青锦几乎都要散开了。
他无奈地笑，都要走了，还在阿衡和七面前出丑。
真丢人啊。
辛莲不嫌弃地看他的脸，声道：“师兄很好看，和师尊一样好看。”
云行舟失笑。
何衡嘿了一声。
“看不出来啊！我们七原来也是个看脸的呀！”
“爱美是饶性。”辛莲，又瞥了一眼何衡，“你年轻时，不也很张扬么。”
何：……
云行舟笑出声。
剑灵濯枝也很不舍，云行舟对它笑了笑。
“濯枝，我不悔之前与你相伴。现在，我们都在奔向更好的未来，这是皆大欢喜。”
濯枝摸了摸他的手，也跟着笑：“有您做濯枝的第一任剑主，濯枝很荣幸。”
云行舟基本上没什么要叮嘱的，阿衡和七都很聪明。
于是他也就：“七。”
“嗯。”
“冷添衣，一日三食不能忘。”
“……好。”
筑后院有七个土堆，除了云行舟、槐安、华彩灯、姜书瑞的，辛若瑜、姜梓婷还有六的都是衣冠冢。
其实辛莲也没有六的什么东西，索性就将半块命牌丢进去。
她也不知为什么还要留下半块，或许是为了留个念想吧。
辛莲和何衡按人间的习俗烧了许多东西。
色暗下来，何衡准备拉着人去做饭。
辛莲抿唇，突然：“我要去冥界。”
何衡：？
他觉得手有点痒，果然孩子还是要打才能长大吧！
刚了要爱自己，怎么转头又这副死德行呢！
何衡又气又想哭，目光紧紧盯着她。
辛莲不紧不慢补充：“我不是去做傻事。大师兄他们情况特殊，也不知道冥界会不会放他们去轮回，我想去送一程，这样才放心。”
“我也去。”
辛莲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带着心魔呢，弄不好还要我照顾你。”
何衡：……
他反抗：“你还没修为呢！连冥界的入口都找不到！”
“我自有我的办法。”
“打得过鬼？”
“我自有我的办法。”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指的是你的血？”
辛莲全身上下，也就这东西可以用了。
她沉默着。
何衡转头就要对着坟堆哭。
“大师兄啊！你看你们一走，我就管不住这臭丫头了！她要去冥界啊！冥界那是什么地方啊？能让她一个丫头片子……”
辛莲真是怕了他了，连忙捂住道君的嘴，好声好气：“师兄！别嚷嚷了！”
她：“我的血应该是不会反噬的，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我向你保证，真的就是看大师兄他们进入轮回就回来！我绝不会做多余的事，也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辛莲眨着眼睛，神情真诚：“再了，我现在就普通人，肯定会惜命的！”
辛莲只要认真哄人，谁都会忍不住信她。
何衡挪开她的手，也不假哭了。
“真的要去？”
辛莲点头。
何衡其实已经看出辛莲开始做出改变，她至少提前告诉他了。
换做之前，辛莲铁定一声不吭就跑了。
何衡摸了摸她的脸：“记住你的承诺，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杀到冥界去。”
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辛莲笑了笑：“那你也不能闲着，等我回来，我想看见一个大乘巅峰的师兄！我仇家那么多，光合体期，可护不住我！”
何衡也笑：“那好了，我会斩心魔，重回大乘巅峰，你也要平安回来。”
“好。”
“三后就是除夕，过了除夕，再走吧。”
“好。”
辛莲不擅长下厨，何衡也是，好在他会法术。
但在除夕这，两人还是想亲自动手。
等两个花猫从厨房出来，看着一桌惨不忍睹的“佳肴”，相对无言。
可两个人还是挨在一起，高高兴兴吃完这顿年饭。
晚上煮饺子，大不一、面皮裂开的饺子盛在碗里，两人一边吃，一边看着上的烟花。
他们按例守岁，挤在院子里，边喝酒边聊。
一夜烟火散去。
辛莲不打算带上濯枝雨和无妄，她没有灵力，带上它们，反而会引来追杀。
当日她在雷劫下身亡，这两柄剑被何衡收了起来，前不久才还给她。
濯枝雨和无妄自然不舍，特别濯枝。它有些失落：“不带上我吗？我可以住在剑匣中的。”
无妄铮然作响。
辛莲摇头：“冥界和人界不一样，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想了想，她又道：“记得做好死了主饶样子。”
何衡：……
不管两剑如何不舍，辛莲是铁了心留下它们。
她换了一身衣服，带上了挂在树上的银丝香球，关上筑的门，和何衡告别。
“一路顺风。”
“顺利斩心魔。”
两人相向而行，一人往北，一人往南。
北泽，无极宫外。
“看！无极宫消失了！”
雪山上无数守着的人抬眸，只见那高高在上，美丽的巨大宫殿竟然一点点消失了！
初一的凌晨，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
辛莲一人走在大道上，恍惚间，还以为是在走一条只有自己的路。
但她又想，可不就是么。
二十年前，她从一个流浪儿，被人捡回家，自此有了家人。
二十年后，这条路上还是只有她一人。
兜兜转转，一直都只有她自己。
但辛莲不会再难过了。
这条路难走，但终点，有人在等自己。
她的脚步也比以前更坚定，也更不悔。
凌晨还有些雾气，一侧有莹莹绿光散出去。
辛莲走过去，听见一声细微的呢喃。
“新年，愿你此去顺利，平安归来。”
辛莲没有停，只留下一句。
“新年，也祝你得偿所愿，一切都好。”
提灯的兰四阙目送辛莲远去，转而笑了笑。
他也该入世去了。
行到城门时，黑衣女子靠在墙上潇洒喝酒。
“别死了。”
辛莲走过城门，一直向前。
北泽，何家。
何衡踏入家门时，热闹的一群人都安静下来，呆呆傻傻看着他。
何衡面无表情，沉声道。
“我要闭关，斩心魔！”
————卷十二：杀为何，何为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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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卷冥界篇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