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星的极光像打翻的调色盘,在星际间流淌出红砂的金、冰纹的蓝、星砂的银。阿砂站在记忆穹顶的观景台上,望着远处正在调试星舰的萤,她的手在引擎舱口灵活地舞动,星舰外壳映着极光,竟与三百年前母亲留下的星舰模型一般无二。
“这孩子,把回音月的矿丝和星旋族的光丝混着用了。”冰璃递来杯刚酿的喜果酒,酒液里浮着朵半红半白的花,“你看那推进器,红砂做的核心,冰纹做的散热管,倒像咱们第一次见时的样子。”
阿砂接过酒杯,杯壁上的冰纹突然浮现出萤父母的影像——父亲在矿洞深处为星舰模型刻下最后一道纹路,母亲在驾驶舱调试矿丝比例。他抿了口酒,喜果的甜混着矿丝的清冽,像把记忆含在嘴里慢慢化。
“萤!”绪风长老的声音从穹顶外传来,他抱着捆喜果枝,枝桠上结着泛着金红光泽的果子,“快来尝尝新嫁接的‘双生果’,红砂族的甜核和咱们的喜果混种的!”
萤从星舰里探出头,脸上沾着矿丝灰,眼睛却亮得像星子:“长老你等着,等我把星舰修好,咱们开着它去给全星系的甜核树授粉!”
绪风长老笑出满脸皱纹,转身时,怀里的喜果枝突然抽出新芽,在极光里长成株树,树干上缠着星轨丝,叶片却是绪族忘忧草的形状。“这是织云刚送来的共生树,”他摸着树干上的红砂纹路,“她每棵树都是个记忆穹顶,能接住所有飘散的思念。”
阿砂望着共生树,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红砂要和冰纹缠在一起才长得壮实。”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红砂印记,那里不知何时多晾冰纹,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疤,却温暖得像晒过太阳的冰。
“该出发了。”冰璃的冰纹在观景台上凝成道螺旋阶梯,直通极光深处,“织云星轨毯在极光中心织了张网,能把所有想重逢的人都接住。”
他们沿着阶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踩碎极光的涟漪。在极光最亮处,织云正坐在星轨琴前,琴身缠着源石的碎片,琴弦上停着只由矿丝凝成的萤火虫。“准备好了吗?”她指尖轻拨,琴声化作无数光蝶,每只蝶翼上都映着个等待重逢的灵魂。
第一个出现的是萤的父亲,他穿着绪族矿工服,怀里抱着星舰模型,对着萤张开双臂。萤冲过去时,星舰模型从他怀里滚落,底座的刻字在极光里亮起:“给我的星星,愿你永远追着光跑。”
接着是绪风长老的妻子,她捧着束喜果花,花里藏着五十年前他们初遇时他送的矿丝镯。“老头子,”她的声音像风中的牵丝矿,“忘忧草该浇水了。”
然后是冰璃的妹妹,她抱着冰雕的甜核花,冰雕里嵌着颗喜果核:“姐,这是我用你的冰纹种的,它会开花吗?”
最后是阿砂的母亲,她端着盘甜核糕,糕上撒着红砂,冒着袅袅的热气。“阿砂,”她笑着递过筷子,“吃慢点,别烫着。”
阿砂的眼泪砸在糕上,晕开片红砂。他咬了口,焦香混着甜气,像极了源石腹地的记忆。母亲伸手替他擦泪,指尖却穿过他的身体,化作无数红砂,融入共生树的根系。
“原来重逢不是真的相见,”冰璃望着共生树,树影里浮现出所有重逢的画面,“是让那些念想,在光里重新活过来。”
织云的琴音渐弱,光蝶们带着重逢的画面飞向迷雾星和回音月。萤启动星舰,引擎喷出红砂与冰纹交织的尾焰;绪风长老把喜果枝埋进共生树根下;冰璃的妹妹将喜果核种在永冻谷的冰缝里;阿砂的母亲化作的红砂,在掌纹河的甜核田里长出了新的甜核树。
极光渐暗时,阿砂和冰璃坐在共生树的枝桠间,望着两星的光在银河里流淌。冰璃突然轻笑:“你,如果我们哪分开了,会不会也在极光里重逢?”
阿砂摘了片冰纹树叶,树叶上的红砂纹路突然变成个笑脸:“分开了就分开了,只要心里留着点念想,光总会把路找回来。”
他们相视而笑,杯中的喜果酒映着彼茨倒影,像两颗永远不会分开的星星。共生树的叶片沙沙作响,在极光里写下最后的故事:
共生不是永远黏在一起,是就算分开了,也知道光会记得来时的路,而念想,永远是最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