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石的棱角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林风一行人踏着碎石前行,鞋底早已磨出薄茧。赵猛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却依旧扛着铁棍走在外侧,为众炔开飞溅的沙砾;钱通不时弯腰查看地面,根据孙先生留下的暗号调整方向;钱晓雨背着药箱,每走一段就给林风递块湿帕子,擦去他额头的沙粒。
林风的手总下意识按在胸口——那里藏着两重温暖:贴身的荷包贴着心脉,月季花籽的锦袋隔着衣料,能摸到细碎的颗粒感,像握着一把春的种子。
“前面有处凹地,能避风沙。”钱通忽然停下,指向左前方一道石缝。那石缝宽仅容一人通过,深处却隐约有微光。
侧身挤过石缝,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然石室,中央有汪清泉,泉水倒映着顶部透下的光,像块嵌在石中的蓝宝石。石壁上生着几簇不知名的草,叶片上还挂着水珠。
“好家伙!这地方简直是老爷赏的歇脚地!”赵猛把铁棍往地上一顿,掬起泉水就喝,“甜的!”
林风也走过去,泉水冰凉,洗去脸上的沙尘,竟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他蹲在泉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胡茬冒出了青黑,眼角沾着沙粒,却比来时多了份坚毅。
“林大哥,你看这个!”钱晓雨忽然指着石壁角落,那里竟有朵花,紫色的花瓣沾着露水,在干燥的石缝里开得倔强。
林风伸手碰了碰花瓣,指尖沾到一点湿润。他忽然想起怀中的花籽,从衣袋里摸出锦袋,打开看了看。那些圆滚滚的种子躺在锦布上,被体温焐得微温。
“晓雨,有空吗?”他抬头,“帮我找个铲子。”
钱晓雨从药箱底层翻出把修药用的银铲,递过来时眼里满是好奇。林风走到泉边最湿润的泥土处,心翼翼地挖了个浅坑,从锦袋里数出三粒花籽,埋了进去,又用泉水浇透。
“在这里种花?”赵猛凑过来,“这破地方能活?”
“试试吧。”林风拍了拍手上的土,“孙先生,万物都有灵,只要有水土,总有能活的。”他望着那片湿润的泥土,像在对花籽,又像在对自己,“就算我们走了,留它在这里,也算给这石室添点颜色。”
钱通蹲在一旁,看着林风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你啊,倒比以前会疼人了。以前在镖局,你连自己的剑穗松了都懒得系。”
林风摸了摸鼻尖,想起苏婉儿缝剑穗时的样子——她总他的剑穗太素,要绣只月季上去,结果针脚歪歪扭扭,倒像只胖蝴蝶。他当时还笑她手笨,现在想来,那歪扭的针脚里,全是藏不住的心意。
歇够了继续赶路,林风走在石道里,总觉得胸口的锦袋比来时沉了些。不是重量变了,是心里的东西多了——那三粒埋在石缝里的花籽,像个约定,让这趟凶险的旅程多了份柔软的牵挂。
转过一道弯,前方忽然传来“咔嚓”声,像是石头摩擦。林风示意众人停下,自己贴着石壁往前挪,探出头一看,倒吸口凉气——前方是片流沙地,十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个老者,刀光闪闪。那老者被绑在石柱上,花白的胡子被风吹得乱飘,却依旧仰头骂着:“墨行的走狗!老夫就算死,也不会把《地脉图》交出来!”
“是孙先生!”钱晓雨低呼出声。
林风握紧剑柄,脑中飞速盘算。黑衣人比上次多了一倍,且个个腰间挂着骷髅令牌——是黑煞教的死士。他对身后比了个手势:赵猛左路佯攻,钱通右路绕后用迷雾散,他直取绑饶绳索。
“动手!”他低喝一声,青钢剑带着破空声刺出,直斩离孙先生最近的黑衣人手腕。那人没想到石后有人,惨叫着松手,绳索应声松了半寸。
赵猛的铁棍横扫千军,砸得沙石飞溅;钱通的迷雾散精准泼向人群,顿时一片咳嗽声。混乱中,林风一剑挑断孙先生身上的绳索,背起老人就往回跑:“走!”
跑出很远,才敢在另一处石室停下。孙先生喘着气,指着林风胸口:“你……你怀里是不是有花籽?”
林风一愣,摸出锦袋。孙先生接过,捻起一粒放在手心:“这是‘忘忧月季’的种子,苏丫头托我带给你的。她你性子犟,怕你路上钻牛角尖,让你看到花籽就想想,这世上除了仇恨,还有该守护的温柔。”
原来那包花籽,是苏婉儿早备好的。林风捏紧锦袋,指腹摩挲着上面绣的月季,忽然想起在青石镇时,她总爱在院子里种花,“花比人实在,你对它好,它就一定开花”。
孙先生看着他动容的样子,叹了口气:“老夫守这《地脉图》,不是为了什么宝藏,是怕它落入恶人之手,毁了这方水土。你们年轻人得对,万物有灵,这江湖啊,不光要靠剑来护,还得靠心来暖。”
林风抬头望向石室顶部的光,那里有沙粒落下,在光里跳舞。他忽然明白,苏婉儿送花籽的心意——不是让他忘了仇恨,是让他记得,仇恨之外,还有值得活下去的美好。
第二出发时,林风又往石缝里的花籽浇了次水。赵猛笑话他:“真当自己是花农了?”他却笑了笑,没话。
前路依旧风沙弥漫,黑煞教的阴影还在暗处窥伺,但林风的脚步比以往更稳。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不仅扛着复仇的剑,还揣着三粒花籽的约定,揣着同行者的情谊,揣着那个等他回去的人。
这江湖路,或许永远没有尽头,但只要心里有花籽般的初心,有同行的温暖,哪怕走在最深的黑暗里,也总能找到通往光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