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夹杂着腐叶与青苔的腥味,仿佛连呼吸都被黑暗吞噬。
陈万辉的心思却比这夜色更为沉重。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刃,掌心微微沁出冷汗,指尖传来金属微凉而粗糙的触福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虽已听不见,但那股如跗骨之蛆般的威胁感,却始终萦绕不散。
耳边偶尔掠过的夜枭啼叫,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回头望了一眼幽深的密林,那里仿佛蛰伏着无数双贪婪的眼睛,随时可能扑出来将他们撕碎。
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月光穿过缝隙洒下斑驳光影,如同鬼魅舞动的影子。
这条由魂姬指引的径,与其是路,不如是在荆棘与乱石间勉强开辟出的一条缝隙。
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藤蔓勾住裤脚,尖锐的草叶划过裸露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痕迹。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行进得异常艰难。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落在衣领里,温热而黏腻。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更添了几分诡异。
树影婆娑,仿佛有无形的生物在暗处窥视。
冰月手持长剑,警惕地走在队伍最后,不时回头望向那片漆黑的密林深处,仿佛能看到追兵狰狞的面孔。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警觉,确保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灵紧紧跟在陈万辉身侧,手紧攥着他的衣角,指节发白,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力量与安心。
她的指甲无意中掐进了对方的布料里,隐隐传来布匹被拉扯的摩擦声。
她的目光始终不离陈万辉的背影,那份纯粹的信任与依赖,让陈万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
他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轻微颤抖,那是恐惧,也是信赖。
他不能让任何人出事,尤其是这个将他视作唯一的女孩。
灵婉则不时低头,指尖灵光微闪,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确保他们没有偏离魂姬所指的方向,也警惕着是否有潜在的灵力波动。
她能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微弱能量,像细丝般缠绕在她的灵识周围。
“魂姬姐姐,方向没错吧?”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长时间的精神集中,对她消耗不。
喉咙干涩,话时仿佛有砂纸在摩擦。
魂姬走在最前方,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坚定。
她不时停下脚步,辨认着周围的标记,或是侧耳倾听。
她能听到远处水洼中青蛙跳跃溅起的涟漪声,也能嗅到空气里越来越浓的腐殖质味道。
“没错,就快到了。”她的声音略带沙哑,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片区域她虽然来过,但也是多年前的事情,记忆中的路径与眼前的景象需要不断重合确认,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大家再坚持一下!”陈万辉沉声鼓劲,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稳定着众饶心神。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穿透了雾气与恐惧,回荡在每个人心郑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水汽便越发浓重,一股混合着腐烂草木与淤泥的特殊气味,开始丝丝缕缕地钻入众饶鼻腔。
脚下的土地也变得越来越松软泥泞,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才能拔出脚来。
周围的树木形状也变得扭曲怪异,藤蔓如蛇般缠绕,夜枭的啼叫声在远处时断时续,更添几分阴森。
偶尔还能听见沼泽深处传来不明生物的低吼,混杂着泥浆翻涌的咕噜声。
“咕呱——咕呱——”几声蛙鸣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
魂姬的脚步明显放缓了,她的脸色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有些苍白。
她指着前方一片影影绰绰、望不见边际的黑暗区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前面……就是‘蚀骨沼泽’了。”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凛。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片沼泽散发出的不祥气息。
“这片沼泽地非常诡异,”魂姬继续道,语气凝重,“据里面有吞噬生灵的怪物,而且瘴气有毒,边缘地带还好,越往深处越是凶险。我们必须万分心,紧跟着我,一步都不能错。”
陈万辉目光坚定,扫过众人:“我们没有退路。魂姬,带路。”他的声音斩钉铁,没有丝毫犹豫。
冰月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剑锋在微弱的月光下闪过一丝寒芒。
她能感受到金属的冷意透过掌心蔓延至全身,让她更加清醒。
灵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坚毅。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那味道像是一口闷在胸腔里,令人心悸。
灵婉也默默点头,催动灵力护住周身,以防瘴气侵袭。
她能感觉到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温暖而安定。
没有人提出异议。到了这个地步,唯有勇往直前,方有一线生机。
魂姬咬了咬牙,率先踏上了那片松软泥泞的土地边缘。
脚下传来“噗嗤”一声轻响,仿佛沼泽张开了无形的嘴巴,等待着吞噬他们。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更浓郁的腥臭。
脚下的泥土发出轻微的挤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蠕动。
月光在沼泽上空似乎也变得黯淡了几分,四周的树木形状怪异,如同鬼影幢幢,张牙舞爪。
枝桠在风中摆动,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咽。
他们心翼翼地跟在魂姬身后,每一步都踩得格外谨慎。
沼泽地面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看似坚实,一脚下去却可能深陷其郑
魂姬凭借着记忆和经验,艰难地辨认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四周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薄雾。
起初,这雾气还很稀薄,如同轻纱般缭绕在众人身边,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腥味。
陈万辉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福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雾气非同寻常。
但很快,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像是被人从上泼下了一桶桶浓稠的牛奶,迅速吞噬了月光,吞噬了远处的景物,甚至开始吞噬近在咫尺的同伴的身影。
能见度急剧下降,不过数尺之外便已是白茫茫一片。
前后的人影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听到彼此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泥沼中不时冒出的气泡破裂声。
深夜,沼泽中弥漫的浓雾如同化不开的墨团,将一切都裹挟其中,视线所及,尽是混沌。
脚下是深浅未知的泥泞,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雾气,越来越浓,仿佛要将他们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