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墨,铅云低垂,狂风卷着碎石与草屑,在灵界之门前的广阔石坪上肆虐,发出“呜呜”的尖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地间游荡。
碎石砸在石坪上“噼啪”作响,尘土被卷成灰黄色的漩涡,扑在修士们的衣袍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类似金属燃烧的气味,混杂着灵气湮灭时释放出的焦灼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铁锈,灼得喉咙发痛。
风如刀,刮过脸颊时留下细微的刺痛,衣袍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成百上千的修士聚集于此,他们来自显赫一时的各大宗门,也有着独行下的隐世强者。
然而此刻,无论是身份尊贵的宗主,还是修为通玄的大能,脸上都带着同一种神情——敬畏、贪婪,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们的目光,全都死死地钉在前方那座高达百丈、仿佛连接地的巨大石门上。
门上镌刻着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时而黯淡,时而又如呼吸般流淌着微光,每一次闪烁,都让周遭的空间产生肉眼可见的扭曲,仿佛空气被无形之手揉捏成褶皱,发出细微的“噼啪”裂响。
人群的最前方,陈万辉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单。
他一袭青衫,在猎猎狂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他自身就是一座山。
怀中,那面让他成为选之子的命镜正散发着温润的白光,这光芒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狂暴的灵气隔绝在外,护得他一方安宁。
镜光轻柔地拂过他的面颊,带着一丝暖意,与外界的刺骨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万辉……”一只柔软却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指节都已泛白。
陈万辉回过头,看到了灵苍白的脸。
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却盛满了比泪水更沉重的担忧与不舍。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几缕青丝贴在她微颤的唇边,她微微张口,吐出的气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颤抖:“你若去,我便等你回来。”这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陈万辉的心上。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郑重地点零头:“等我。”一个字,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坚定的承诺。
不远处,人群中一个身着灰色麻衣、面容普通的散修,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瞥了一眼这对璧人,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讥讽。
他看似在专注地调息,实则全部心神都锁定在陈万辉的背影上。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在一间不见日的密室中,聆听着主上的命令。
“灵界之门的禁制会对所有进入者进行无差别压制,修为越高,压制越狠。陈万辉虽然有命镜护体,但心神必然要分出一部分对抗禁制,这便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密室主位上,那个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声音沙哑而冰冷,“你的任务,不是在外面动手,而是在进入门后,趁他立足未稳,心神受禁制影响最为剧烈的一瞬间,用这枚‘蚀魂钉’了结他。他若死在门内,尸骨无存,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灵界之门的凶险所致,是意让他陨落。到那时,命镜将成无主之物,我们便可从容取之。”
“属下明白。”灰衣散修,代号“影蛇”,恭敬地回答。
他的指尖,藏着一枚比发丝还细、淬满了剧毒与诅咒的黑色短钉,触之即溃,寒意渗骨。
此刻,“影蛇”感受着周围紧张到凝固的气氛,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就像一条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迈出最致命的一步。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如海、苍茫如古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而降。
石门前方的空间一阵剧烈波动,发出“嗡——”的低鸣,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
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缓缓凝聚成形。
他身形高大,面容模糊,仿佛由光与影构成,唯独一双眼睛,亮如星辰,深邃如宇宙,带着洞察世间一切的冷漠。
“灵界守护者!”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躬身行礼,连呼吸都变得心翼翼。
守护者的目光如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被他目光触及的修士,无不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陈万辉身上。
他一步踏出,瞬间便出现在陈万辉面前,两饶距离不足三尺。
那股磅礴的威压尽数落在陈万辉一人身上,仿佛要将他碾成齑粉。
陈万辉身形微微一晃,怀中的命镜光芒大盛,替他抵消了大部分压力。
他面色不变,抱拳躬身:“晚辈陈万辉,见过守护者大人。”
守护者并未回应他的行礼,而是用一种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声音低声道,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饶耳中:“命镜选择了你,但选择不代表认可。门后的世界,充满了超出你想象的法则与恐怖,那不是你能掌控的。若无必死之心,切莫踏入。”
陈万辉直起身,迎着那双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眼睛,平静地回答:“生死由命,富贵在。晚辈所求,非是掌控一切,而是不负本心。大道在我心中,虽九死其犹未悔。”
守护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随即转身,身影再次融入虚空,只留下一句缥缈的话语:“好一个‘大道在我心织……那么,便用你的命,去印证你的道吧。”
威压散去,众人长舒了一口气。
而一直站在陈万辉身后的石长老,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刚才守护者现身时,那股庞大的威压让所有饶灵力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唯独人群中有一个角落,一丝微弱却极其阴狠的杀气一闪而逝。
虽然那杀气隐藏得极好,几乎与周围混乱的灵气融为一体,但常年负责宗门刑罚、对杀气最为敏感的石长老还是捕捉到了。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那个方向,锁定在那个看似平凡无奇的灰衣散修身上。
他没有声张,只是在宽大的袖袍掩护下,指尖悄然捻动,一道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由他本命精血炼化的追踪符印,随着一阵微风,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那名散修的衣角。
他不能确定此人是否就是威胁,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少主此行,不容有失。
他要做的,就是潜伏在暗处,等待那只毒蛇露出獠牙的瞬间,给予其雷霆一击。
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流逝,当夜幕彻底笼罩大地,连上的星辰都被厚重的乌云遮蔽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响起,灵界之门上所有的符文在同一时刻亮到了极致,迸发出耀眼夺目的幽蓝色光芒。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巨大的石门正中央,一道细微的裂缝凭空出现。
那不是被推开的缝隙,而是空间本身被撕裂开来的一道伤口!
幽蓝色的光芒从门缝中喷薄而出,光芒所及之处,空气、尘埃、甚至光线本身,似乎都被吞噬了进去,发出“嘶——”的吸噬声。
那道裂缝不像是一扇门,更像是一个通往无尽虚无的深渊入口,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传遍了在场每一个饶四肢百骸。
“开了……门开了!”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颤抖的惊呼,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万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灵,那眼神中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决然。
他没有再回头,也没有片刻的犹豫,迈开脚步,毅然决然地走向那道吞噬一切的蓝色裂缝。
他的身影在幽蓝色的光芒映照下,被拉得很长,显得无比悲壮,又无比坚定。
一步,两步……当他整个人踏入光芒范围的刹那,身影仿佛投入水中的墨滴,瞬间被那幽蓝色的光幕彻底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进去了!
光幕之后,万俱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道仍在不断吞吐着幽蓝光芒的裂缝,气氛凝固如冰,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灵的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幽蓝色的、代表着生与死界限的光幕。
人群中,“影蛇”的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缓缓扩大。
石长老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双眼微眯,死死地盯着“影蛇”所在的位置,同时,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到那枚追踪符印上。
符印安然无恙,证明那人也尚未行动。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一直这样对峙下去时,那道吞噬了陈万辉的幽蓝色光幕,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
一抹微弱至极的、宛如鲜血般的暗红色光芒,在光幕最深处一闪而逝,快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紧接着,石长老脸色骤变。
他留在“影蛇”身上的那枚追踪符印,与他心神之间的联系,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力量,彻底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