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的冷淡回应，高衍并不意外。
事实上，自打他决定，不想认祖归宗的那一刻起，他就接受了两种身份存在的巨大差异。
先敬罗裳后敬人。
身份，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罗裳！
另一边，因着赶时间，高大楷敲着锣，绕着整个高家村走了一圈，把所有人家都通知到了。
他坐在高家祠堂门前的门槛上，歇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
看着眼前围拢过来的村民，高大楷微微皱眉：“陈大牛呢？他家怎么没来人？”
住在陈大牛家旁边的一个村民笑道：“陈聪那崽子，把他爹唯一一身能出门的冬衣尿湿了。
陈大牛大早上起来就在家打孩子，他媳妇差点没赶上进城的骡车。”
旁边的村民们听了，都哄笑起来。
哄笑过后，其中几人才想起来，好像他们家隔壁早上也在打孩子。
“哎哟！我想起来了！我家隔壁早上也闹挺，好像也是因为尿了炕！”
高大楷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皱起了眉头。
怎么一晚上，好几家孩子都尿了炕，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议论这个。
他又敲了几下手中的铜锣，“好了，都不许吵了！晚上屋里烧了炭盆，孩子尿炕也正常。
眼下村里有件赚钱的大好事……”
之前去村长家的那波人，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打断高大楷的话，问道：“村长\/族长，是不是和你家的贵人有关啊！”
高大楷面色一沉，瞪着那些人道：“你们这么能，自己去问啊！不想听就给我滚蛋！”
那些人立刻闭上了嘴，顺带着，之前站在后面，声议论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之前因为想快点召集人，高大楷并没有得很清楚，现在人差不多到齐了，他也没必要卖关子。
“之前陆欢在竹林里放出的话，你们应该都知道。如今，王府来人了，要把绞皮子的活交给我们村做！
王府管事的了，要是不偷懒的话，一赚个三十文钱轻轻松松！”
高大楷并没有接着下去，而是停下来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
果然，有不少人十分失望。
“哎呀！才三十文，早知道我们家那口子，就应该去王府干活了！”
“就是啊，王府三十五文钱，还包一顿午食呢！”
“我还没吃过王府的午食呢！”
“嗐！我问了陈大牛媳妇了，肉汤配三合面馒头，也算是沾点荤腥了！”
他们想到早上喝的清汤寡水，纷纷吞了口口水。
肉汤也是沾了肉味啊！
也有人声帮陆欢话：“在家里干活虽然少五文钱，又少一顿饭，但至少不用起早贪黑，往王府赶啊！”
这话得没错，在家一就能赚三十文，这样的好事也不多。
更何况，这份活计很有可能是独一份的。
他们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又殷切地看向村长，等着他下面的话。
当然，家里有人去燕王府做工的那些人，一脸嘚瑟地看向其他人，那高人一等的样子，高大楷都看不下去了。
他继续道：“当然，这只是个估算。绞皮子的事情，是按照重量来算钱的。”
将郑管事对他的都复述了一遍，高大楷总结道：“郑管事的意思，是要又快又好地完成，所以我建议，刚开始第一就不要领那么多。
按照每家每户报上去的人数，每人先领十斤。要是完成得很轻松，第二日可以酌情增加。”
只是他这番话，大多数人虽然听进去了，但他们的重点在另一件事上面——每家每户可以报好几个人！
男人也可以！还不用考察女红！
也不需要每赶在宵禁之前出燕京城，只需要在家做就成。
这可比去燕王府做工，舒服多了！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他们纷纷开始计算，家里能出几个劳动力。
之前得意的那一撮人，这时笑不出来了。
其中一人走上前，问高大楷：“村长，那我媳妇能回来做工吗？”
其他人也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高大楷早等着有人问了。
他冷冷地斜眼看了过去，道：“这话你应该问你们媳妇。
郑管事了，当初去王府做工的时候，都在做工的契书上按了手印，轻易不得旷工。
你们以为王府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问话那人咬了咬牙，又问道：“我媳妇不能回来，我家里其他人总可以吧！”
高大楷看了一眼那人身上包了浆的冬衣，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福
“行了，你们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不要为了多赚钱，多报人数。
万一做不完，坏了王爷的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有了那些女工的前车之鉴，村民们都将高大楷的告诫听进了心里，纷纷转身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去了。
有几人留了下来，还想让村长去找郑管事求求情，却被他拒绝了。
高大楷呵斥道：“你们简直就是异想开！我这个村长，在王府管事面前算个屁！
再不走，我就把你们的名字记下来，不报上去！”
那几人被高大楷威胁了一通，吓得浑身一抖，灰溜溜地四散离开了。
高大楷收起铜锣，跑着回家，向郑管事汇报。
“郑管事，我把您的话都通知下去了。他们回去商量了之后，就会带着户籍过来报名。”
郑管事偷偷看了一眼顾嬷嬷，见她微微颔首，立刻应了下来：“好！今日我来高家村，就是为了办成这件事，我不急。”
这时，石谷赶着骡车，带着何娘和纪氏来到了高大楷家门前。
何娘先谢过了纪氏，才带着石谷，拎着四个食盒一起走进了正堂。
她依次给顾嬷嬷几人行礼，道：“东家听闻郑管事带着一队护卫过来，担心招待不周，特意送来上好的红茶和茶点。”
高大楷笑眯眯地领了陆欢的好意。
他家里的东西，对普通村里人来是好东西，但拿来招待王府来人，的确有些寒碜了。
顾嬷嬷满意地点点头：“欢丫头不愧是老身看中的人。罢了，郑管事，这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去欢丫头那里坐坐！”
她慢慢站起身，何娘见状连忙走上前搀扶，同时还给石谷偷偷使眼色，让他把食盒中的东西都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