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北平城不能待了。”朱元璋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瓜子碎屑拍干净,道:“得换个地方。”
陆威倒是一下没反应过来,有点意外:“换个地方?”
朱元璋双手负后,若有所思地左右踱步,道:
“是,换个地方。这次咱着实是有些太着急了,得了应府那边的消息就立刻去了老四府上府。”
“虽也用了箬笠遮盖住头脸,可咱大孙放在北平这边的眼睛不可能不盯着燕王府,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咱这么一号蒙面之人堂而皇之进了燕王府。”
“再者,咱还是和老四一同出的燕王府,一同出的北平城来到城郊外的此处……这就更显眼了。”
“现在咱大孙的大部分眼睛都落在这些突然动起来的大军上,咱得趁机赶紧溜!!”
朱元璋捋了捋自己的思路,眼神也十分笃定下来,彻底确认自己这回得跑路了。
听他这么一嘀咕。
陆威也是立刻面露恍然之色:“微臣明白了!若是再待在北平城的宅子里,陛下的存在也必然要暴露,那便不妙了。陛下英明,高瞻远瞩!”
朱元璋略略思忖了片刻。
看向陆威吩咐道:“去给咱找件朴素的衣服换上,现在离这里最近最方便的……就是老十七那儿了。咱一路充作普通百姓,尽量不要惹人注目,至于今只实现的这个「蒙面神秘人」,在咱大孙的眼线那边就做成「失踪」、「跟丢」的状态。”
既然决定挪窝跑路,朱元璋当然也立刻就定下了目标。细思之下,宁王朱权所在的大宁府是最合适的所在。
陆威会意,立刻应声点头道:“微臣明白!现下北平府的大军正要撤退,视线混乱,乃是最好的时机,陛下且容微臣做些准备安排和善后。”
朱元璋点零头。
随后又似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急道:“等等!还有咱宅子里那片红薯藤,也立刻差人去挖了给咱悄悄送到大同府去!”
虽然要挪窝了。
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红薯藤他可舍不得。
刚好眼下混乱,他料想朱允熥的人手分不出闲人去光顾他的宅子,等朱棣这边收了兵之后,那宅子里的东西可就取不出来了。
“是,微臣领命!”
陆威立刻领命而去。
朱元璋则是再次看了一眼嘴角带血、有些虚弱,但依旧在自己面前跪得板板正正的朱棣,不咸不淡地道:“起来,去把你的兵马调回去吧……”
朱元璋发了话。
朱棣这才敢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家老爹,试探着道:“儿臣知道父皇是念着父子情分,所以不杀儿臣,可父皇让朱允熥……不,让陛下处置儿臣,不也一样是要儿臣的命吗?他已经杀了二哥和三哥了……”
到这里,朱棣的声音之中不由带了几分惶恐和害怕——一半儿是真的,一半儿算是演的。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朱棣固然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捅出了一个大的篓子,更知道自己于那个位置……是没机会了,但他总还是不想死的。
可偏偏……
朱允熥那厮从来就没把《皇明祖训》放在眼里。
他要杀起人来,可不管祖宗家法让不让,不管你是不是亲王,经过今这么一番折腾,自己不得步了二哥和三哥的后尘?
所以朱棣只能寄希望于自家这老爹的于心不忍……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
自己都已经半真半假地提起此事,提醒自家老爹他很可能还要拾取一个儿子了……
可朱元璋脸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似乎没有丝毫的触动。
朱棣心中一沉:「难道父皇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父子亲情了吗?本王……不得不死了??」
却在此时。
他又听到朱元璋轻嗤一笑:“呵,咱觉得吧,咱大孙是不想杀你的,他一早就在打你的主意了。”
这才是朱元璋能够如喘定的原因,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听到朱允熥要把他这四叔变成最好使用的牛马来着。
这话朱元璋本来是不想的。
本想着就让这逆子难受个一阵子得了,也算给他一番深刻教训,不过朱棣演技出色,的确让朱元璋心软了。
闻言,朱棣心中一喜,同时却也觉得疑惑和不敢置信:“即便有本王调动大军这个由头作筏子,可以名正言顺以谋逆之罪处置儿臣,陛下竟也不想杀儿臣???”
这要换了他自己,他都找不出理由不收拾自己的。
朱元璋打了个呵欠,模棱两可地道:“那孩子该睚眦必报的时候他会睚眦必报,该心胸宽广的时候他也能心胸宽广……他会用人,能用人,心里装着的从来不是个人恩怨,而是大明下。”
今日亲眼看了看这群朱棣带出来的兵,朱元璋便知道自家这个老四名副其实,是战场上实打实的好手。
心里也算是愈发明白自家大孙怎么有事没事就念叨着要让老四当他的牛马了。
“父皇这话……是何意?”
朱棣显然没有太听明白自家老爹到底在啥,一下子睚眦必报、一下子心胸宽广的,还扯到什么大明不大明上去了。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朱元璋道,“那孩子……他是底下最适合当皇帝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朱元璋便开怀大笑起来,是一种真正的开心,也是一种真正的释怀和放心。
至少看到现在……他已经找不出多少毛病来了。
而话之间。
陆威也是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的包裹去而复返:“回陛下的话,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此时色已黑,稍后大军回城之际,咱趁乱「消失」,再换了衣服即可。”
朱元璋点零头:“好。”完又拍了拍朱棣的肩膀,对朱棣意味深长地叮嘱道:“咱先走了,老四,你……好自为之。”
朱棣抿了抿嘴唇还想再问点什么。
只是朱元璋却没有要再的意思,已经带着陆威转身而去。
朱棣也只得作罢。
心中忐忑得嘀咕道:“父皇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朱允熥不会杀了本王?他当真肯放了本王!?”
思索片刻无果。
他下意识便想到晾衍和尚:“道衍师父,你怎么看?”
经此一番巨大的打击,道衍和尚此刻好似三魂被抽去了七魄,面如死灰。
他抬头看了看南方的。
是夜,月明星稀。
道衍和尚一脸怅然,失魂落魄地叹道:“不懂……贫僧也不懂啊……罢了,正如陛下所……索性今日的事情必然是要传到应府去的,到时候燕王殿下不穿就会被召进京城……到时候皇帝是否有处置殿下之意……也就都知道了。”
显然,这一波好像有点把道衍和尚的cpU给干炸了——他想不明白,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因为好像关于应府的每一件事……总都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无从着手!
这时候,他突然就觉得有点累,很累——作为一个算的上是赋异禀的人,他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这道题目太难了!
他不会做!
朱棣只能满脸失望地长叹了一口气,暂且把心里的诸多疑惑放在一旁:“罢了,先退兵吧……”
罢,他双腿一夹马腹,驱马朝着前方而去。
是夜。
卯足了劲儿的北平燕王府亲卫大军,在原地休整了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之后,一脸懵逼地又各自回了营。
……
北平城郊外一间看似极其普通的茅屋之内。
橘黄色的烛火在房间之内闪烁,将两个焦灼踱步的人影映照在了墙壁之上。
焦躁的脚步声中,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吐槽起来:“啧,也不知这燕王殿下葫芦里到底在卖的什么药,突然之间一下子就集结了那么多的精锐大军,浩浩荡荡往南面去,却是走了没几步又原地停了两三个时辰……”
另一人则道:“已经又打发了人去探了,此事极不寻常,必得探听清楚了,才好给应府那边回话。”
不错。
此间二人,正是锦衣卫放在北平府的眼线之一,负责总管检查北平府的一切异状。
只是两人现在也有些傻眼了。
燕王集结大兵居心不良吧……结果他就这么把手底下的亲军晾在那儿,啥也没干,啥也没动。
这咋汇报,总不能谎报军情吧……万一错了,这可是大罪。
却在此时。
一名黑色劲装的男子轻轻推开茅屋的门,急匆匆窜了进来。
“如何?”二人齐齐停下脚步,上前急切地问道。
黑衣劲装男子应声道:“燕王殿下……又让他的燕山三卫和其他人马都给出退回卫所去了,他也径直回府去了。”
“啥?又退了?玩儿呢?”留守此间等待的二人听到这个消息,人都傻了:“这燕王殿下到底是在干啥?”
黑衣劲装男子也是一脸茫然:“属下也不知,但消息肯定是千真万确的,那么多人马的踪迹,不会看错。”
留守此间的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后,其中一人才出声道:“想不明白的事儿……就交给上面去想吧, 咱只需要不遗漏所有的细节便可。”
而他到这里。
另外一个人则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看向黑衣劲装男子问道:“那那个带着箬笠,遮住了头脸的人呢? 可有探到他的去向、身份和蛛丝马迹?”
到现在这时候。
他当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么一个「神秘人」的存在和动作。
而此人前脚入了燕王府,后脚燕王殿下便给各处卫所下流令,随后两人又是一起出的城……
要这次燕王殿下的异动和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没关系,他们是不信的。
黑衣劲装男子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尴尬地道:“头儿恕罪!属下的人……跟……跟丢了……”
听到这话,其中一人脸上当即露出怒意,斥责道:“什么!?跟丢?你下面的人怎么办事的!?这跟一个人而已,怎么可能跟丢!?怎么能跟丢!?”
把人跟丢了——这对于专门司掌情报的锦衣卫来,可以是奇耻大辱了,对上面也不好交代。
黑衣劲装男子抱拳道:“请大人恕罪!!”
完也是有些不平等解释道:“并非是下面的人不尽心尽力,而是这个头戴箬笠的「神秘人」……他的周围也有能人保护!”
“对方似乎极其熟悉我们锦衣卫的能力和手段,多次进行干扰掩护,当这些暗中负责干扰咱们的人退去之后,「神秘人」……也失去了踪影。”
起这事儿,黑衣劲装男子既觉得憋屈,也觉得极其费解:有这样能力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听完他这话。
另外两人齐齐紧蹙起眉头:“居然还能碰上这样的事儿!?”
黑衣劲装男子赶紧点头:“属下绝无虚言!”
一时之间。
茅屋之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之后外头的风吹的呼呼响。
片刻后。
其中一人才道:“蹊跷,越是找不到人,对方手段在厉害,再高明,就越明此饶蹊跷和非同一般。这也是一个情报。”
另外两人深以为然地点了头:
“也不知此冉底是何方神圣!这北平的消息本就不好探,此饶出现,就更让北平府这边显得扑朔迷离了!”
“还是……先把北平府、燕王殿下今日的情况详细记录,汇报上去吧,关于此人……咱们随后尽力调查一番,一方面看还能不能再找到他的去向和踪迹,另一方面,查查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对头,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
“……”
三人纠结好一会儿无果,知道今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不敢多耽搁,也是立刻就一拍即合,定下了之后的行动计划。
顿了顿,其中一人又不放心地向黑衣男子问道:“关于此人,你可还有没有漏掉的事儿?今日事发突然事情又多,你现在再细想想。”
黑衣劲装男紧蹙起眉头想了想。
挑眉道:“对了,根据观察,此人年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