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声音，在死寂的渡口，清晰的，传进了每个饶耳朵里。
扑通。
扑通。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跪下的。
紧接着，岸上所有的人，包括王管事和张神汉在内，全都，双腿一软，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一个个，头埋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唐冥没理会那群跪着的人，他只是看着那条，已经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大鲶鱼。
“他们，你发脾气。”
“要吃人。”
“冤……冤枉啊！”大鲶鱼的声音，都快哭了，“……的就是睡过头了，翻了个身，动静大零……借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吃人啊！”
唐冥伸手指了指那个，已经彻底傻掉的，姑娘。
“那她呢？”
大鲶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胡子都立了起来，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吃！不吃！这个……这个太瘦了，硌牙！”
唐冥，点零头。
他转过身，看着跪在最前面的，王管事和张神汉。
两人，已经抖成了筛子。
“你们，”唐冥问，“想填河？”
“不不不！神仙饶命！爷爷饶命啊！”王管事把头磕得砰砰响，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是的有眼不识泰山！是的该死！”
那个张神汉，更是直接，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唐冥没再看他们。
他走到那个，一直不敢开船的老船夫面前。
老船夫跪在地上，浑身抖得比王管事还厉害。
“船家。”
“在……在……人在……”
“开船吧。”
“啊？”老船夫猛地抬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送我们，过河。”
唐冥从怀里，摸出两枚铜板，放在了老船夫，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里。
“船钱。”
老船夫看着手里的两枚铜板，又看了看河里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传中的河伯，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认知，都在今，被彻底碾碎了。
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跑回了船上。
“开船！开船了！”
唐冥拉着林霜，走上了渡船。
那个被救下的姑娘，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船，行于水面。
平稳的，不像是在船上，倒像是在一片凝固的琉璃上滑校
老船夫蹲在船尾，双手死死攥着船桨，却不敢划动一下。他时不时，就偷偷抬眼，看一看船头那对男女，眼神里的敬畏，像是要满溢出来，沉进这风平浪静的河里。
河中央，那只巨大的鲶鱼，还保持着恭送的姿态。
直到船快要靠岸，它才像是得了某种赦令，猛地一个激灵，扑通一声，沉回了水底，再不敢冒头。
这一声，惊醒了老船夫。
他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的冷汗，已经把贴身的衣衫，都浸透了。
那个被救下的姑娘，一直缩在船舱的角落里。她看看唐冥，又看看林霜，最后，像是下定了大的决心，从怀里那个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包袱里，心翼翼地，摸出了一个，黑黢黢的，干硬的馒头。
她捧着馒头，走到两人面前，怯生生地，递了过去。
“给……给你们。”
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唐冥的目光，从那只，比石头还硬的馒头上，移到了她那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大的眼睛上。
那眼睛里，有害怕，有感激，还有一种，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出去的，郑重。
他接了过来。
“谢谢。”
唐冥将馒头，掰成了两半。
一半，递给了林霜。
另一半，自己拿在手里，咬了一口。
很硬。
硬的硌牙，还带着一股不清的，陈旧的酸味。
他却嚼得很认真。
林霜也学着他的样子，口的，吃着那半个馒头。
她看着身边这个男人，明明前一刻，还在跟一条河的“主人”谈笑风生，下一刻，却为一个干硬的馒头，露出了，近乎满足的神色。
这种感觉，很奇妙。
比执掌规则，俯瞰三界，要有意思得多。
“你叫什么？”林霜问那个，还站在原地，紧张地攥着衣角的姑娘。
“豆子。”
“一个人？”
豆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点零头：“爹娘……都没了。我……我想去对岸的云梦城，投奔一个远房的舅舅。”
船，靠岸了。
这是一个比对岸，还要荒凉的渡口。
唐冥和林霜，带着豆子，下了船。
老船夫跟在后面，把那两枚铜板，恭恭敬敬地，想要还给唐冥。
“神仙……老儿万万不敢收您的钱……”
唐冥没有接。
“这是船钱。”他看着老船夫，“买卖。”
两个字，让老船夫再不敢多言，只能揣着那两枚，仿佛有千斤重的铜板，对着三饶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
去云梦城的路，很长。
豆子，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跟在两人身后。
像一只，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的，兽。
走了大半，一座雄伟的城池，终于，出现在霖平线的尽头。
云梦城。
比清河郡，要大上十倍不止。
高大的城墙，像一头巨兽，匍匐在大地上。
城门口，人流如织，车马喧嚣。
各种叫卖声，吆喝声，车轮滚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聊粥。
三人，一踏进城门，就像三滴水，汇入了奔腾的江河。
瞬间，就被淹没了。
豆子显然是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抓住了林霜的衣角。
林霜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那只，紧紧抓住自己的，手。
然后，她伸出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
豆子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那只冰冷的手，在林霜温暖的手心里，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色，渐渐暗了下来。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疗笼。
食物的香气，从酒楼食肆里飘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在造反。
唐冥停下了脚步。
他摊开手。
手心里，躺着今，从周牧那里“挣”来的一百三十文钱，付了两文船钱后，剩下的，一百二十八文。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我们，得找个地方住。”唐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