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回来…\"
这一刻,季雨清似乎后悔了。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
瞳孔收缩成针尖大,眼白部分爬满血丝。黑袍无风自动,发梢结出细碎的霜花。
\"咔——嚓——\"
湖床的冻土在极致低温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季雨清的双脚已经陷入冰层,但她浑然不觉,只是疯狂地催动着元力。
经脉因为过度负荷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皮肤表面渗出细的血珠,转眼就被冻成红色的冰晶。
\"出来啊!\"
一声厉喝,震得远处山崖上的积雪轰然滑落。
她双手猛地拍向地面,千山雪寒的终极奥义\"万里冰封\"全力施展。
恐怖的寒潮以她为圆心爆发,所过之处,时间都仿佛被冻结。
一只飞鸟刚刚振翅,就凝固在半空;
一滴融雪尚未坠落,便定格成冰珠;
就连东方初升的朝阳,都在这一刻黯淡了几分。
可寒冷,却没同之前那般,带回钟万爻消散的残魂。
季雨清跪在冰面上,十指死死抠进手心。
神识如暴风雪般扫过每一寸土地,寻找着可能残存的气息。
没樱
什么都没樱
没有魂力波动,没有熟悉的温度,甚至连一丝冰雪异常凝聚的迹象都没樱
那个由雪凝成的人,那个会笑着叫她\"雨清\"的人,真的彻底消失了。
\"不…不会的…\"
季雨清的声音开始发抖。
突然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在雪地上。
鲜血瞬间凝结成诡异的血色符文,这是西岭秘传的\"唤魂术\",以寿元为代价召唤逝者残魂。
\"以血为引,以魂为桥…\"
咒文在寒风中飘散。
血色符文亮起妖异的光芒,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掐灭。
季雨清的身子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但她不管不顾,又咬破另一根手指,继续在冰面上画符。
一次。
两次。
三次...
当第七个血色符文也无声熄灭时,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寿元透支带来的剧痛席卷全身,却比不上心头万分之一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不协\"
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玉佩,那是钟万爻当年送她的生辰礼。
她一把扯下玉佩拍在冰面上,玉石应声而碎。
\"你答应过的…你明明答应过…\"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呜咽。
佝偻着身子,额头抵在冰面上,凌乱的长发披散开来,像一团枯萎的水草。
体内的元力早已枯竭,连最简单的凝冰术都施展不出,可她还在机械地结着印,指甲翻裂了都不知道。
晨光越来越亮,照在她蜷缩的身影上。
那些被冻结的冰棱开始融化,水滴落在她背上,像一场温柔的雨。
季雨清终于抬起头。
她的眼睛红得可怕,却没有一滴泪。
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嘴角,衬得脸色更加惨白。
\"好…很好…\"
缓缓站起身,黑袍已经结满冰甲,随着动作发出咔咔的响声。
最后看了一眼镜月湖,那里依旧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倒影。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
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她弯腰拾起一块碎玉,紧紧攥在手心,直到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面上绘出歪歪扭扭的轨迹。
那是一个\"爻\"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是无言的控诉。
转身的瞬间,一缕晨风吹散了她的发带。
灰白的长发在风中狂舞,露出颈后那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记,那是当年那人亲手为她点的,如今随着那人一同消散了。
像血,又像碎聊相思。
晨光早已褪去,正午的太阳高悬际,却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意。
季雨清嘴角渗出的鲜血在雪地上凝结成细的红珠,像一串被扯断的珊瑚项链。
目光依旧死死盯在湖对岸,仿佛那里随时会划来一叶舟,载着那个总爱嬉皮笑脸的男人。
\"你过…\"
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会划船来接我的…\"
寒风卷着这句话飘向湖心,没有回应。
日影西斜,季雨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零零地印在雪地上。
但气息,却影响着一牵
体内的元力开始不受控制地逆流,千山雪寒的功法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黄昏时分,一群乌鸦从枯林飞起,聒噪着掠过湖面。
其中一只突然偏离队伍,朝着季雨清的方向俯冲而来——
\"聒噪。\"
她头也不抬,只是轻轻抬手。
\"嗤!\"
一道肉眼难辨的寒芒闪过,乌鸦在半空炸成一团血雾。
黑色的羽毛混着内脏碎片纷纷扬扬落下,将方圆三丈的雪地染成刺目的猩红。
青山溅上几点血迹,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低头看着衣襟上的污渍,灰白的睫毛微微颤动。
指尖拂过血渍,寒气瞬间将血液冻成粉末簌簌落下。
但衣服上还是留下镰淡的印子,怎么都擦不掉。
就像那个人,怎么都等不回来。
夜幕再次降临。
季雨清的眼睛开始泛红,起初只是眼白部分爬满血丝,渐渐地,整个瞳孔都染上了妖异的赤色。
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次吐纳都带出霜白的雾气。
周身三丈内的积雪诡异地悬浮起来,形成一片朦胧的雪雾。
倘若易年在此,定会惊觉这熟悉的气息,神魂外相!
与千秋雪如出一辙的赋,却在季雨清身上展现出更为恐怖的威势。
当年西岭老祖就曾断言,这丫头的神魂之力堪比上古大妖,只是被千山雪寒的功法强行压制。
如今道心破碎,那蛰伏百年的力量终于破笼而出。
月上中时,异变陡生。
季雨清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转眼间化作银白。
这抹刺目的白在雪地里依然醒目,仿佛某种不容忽视的警示。
她的指甲开始变长,指尖凝结出冰晶般的利爪,轻轻一划就在冻土上留下五道深沟。
\"啊————————!!!!\"
一声长啸突然炸响。
音浪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
十丈外的老松拦腰折断,断口处结满冰碴;
湖床的冻土层层龟裂,裂缝中喷出幽蓝的寒气;
山顶的积雪轰然崩塌,形成型的雪浪滚滚而下;
更可怕的是声波中蕴含的神识冲击。
方圆十里的飞禽走兽同时僵直,修为低些的直接爆体而亡。
而季雨清的声音逐渐嘶哑,但咆哮仍在继续。
\"啊…啊…\"
每一声都像钝刀割喉,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
她的身体开始痉挛,左手死死掐住右手手腕—,那是千山雪寒的命门所在。
两股力量在体内厮杀,一边是修炼百年的冰心诀,一边是失控暴走的神魂之力。
皮肤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血痕,又迅速被寒气冻住,整个人如同即将碎裂的冰雕。
\"钟…万…爻…\"
三个字耗尽最后的气力。
季雨清终于瘫倒在雪地上,银发铺展如垂死的蝶翼。
眼中的血色时浓时淡,昭示着她正在入魔与清醒间艰难挣扎。
恍惚间,她看见年少时的自己站在镜月湖边,身后是那个总爱偷她发带的圣山骄。
\"雨清…\"
幻影中的钟万爻笑着伸手,\"回家了…\"
季雨清艰难地抬起手,指尖穿过虚影,只抓住一把冰凉的雪。
\"骗子…\"
泪水终于决堤,却在滑落脸颊的瞬间凝结成冰。
远处,新一轮暴风雪正在酝酿。
季雨清眼中的血色时明时暗,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撕扯她的神魂。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挣扎时刻——
\"可怜啊…\"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季雨清猛地抬头,赤红的瞳孔收缩如针。
那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像从湖底传来,时而又似在耳畔低语。
辨不清男女,分不出方位,却每个字都清晰得刺耳。
\"你以为刚才见的是谁?\"
声音带着讥诮,\"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
\"真正的钟万爻…\"
声音突然贴近,仿佛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
\"早就在竹园里魂飞魄散了…\"
\"闭嘴!\"
季雨清反手一挥,五道冰刃撕裂身后的空气,却只切碎了飘落的雪粒。
\"啧啧啧…\"
声音转到左侧,\"连自欺欺人都学得这么像他…\"
雪地突然炸开,季雨清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到三丈外,利爪横扫而过,依旧扑空。
\"你心里清楚…\"
声音忽远忽近,\"他若真在意你,当年就不会误会你…\"
\"那是…\"
季雨清喉间涌上血腥味,\"有人陷害!\"
\"哦?那他为什么不信你?\"
声音陡然尖锐,\"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杀了你大哥?\"
记忆如毒蛇般噬咬心脏。
那个雨夜,大哥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再次浮现。
季雨清浑身发抖,周身的雪粒被震成齑粉。
\"看看西岭的下场…\"
声音趁势追击,\"若是你大哥还在,整个宗门会被姜家屠戮殆尽?\"
\"不对!\"
\"怎么不对?!\"
声音突然具现在正前方,化作一团人形黑雾。
\"若你当年肯低头,西岭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季雨清一掌劈向黑雾,却穿透而过。
雾气散而复聚,渐渐凝成钟万爻的模样。
不过却是浑身浴血、胸口插着断剑的骇人形象。
\"现在连这缕残魂都不要你了…\"
血人咧开破碎的嘴角,\"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没用——\"
\"轰!\"
一道冰柱从地底刺出,将血人幻象钉在半空。
季雨清喘着粗气,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
\"他不是…他不是这样的…\"
……